他看了密報,前因後果也交代的清楚,最後幾個字說何安咳血,喂藥不進,印入眼簾後,便什麼思緒也沒了,站起來換了身勁裝就要出門。
剛開啟門,白邱已經站在外面。
“殿下要去做什麼?”
“小師叔讓開。”
“半夜三更,已經宵禁,殿下穿身夜行衣是要去作甚?”白邱看得明白只問他。
“我去看看何廠公。”趙馳道。
“殿下白天就已經去了一次西廠,現在半夜還要去何廠公家裡,就算是禮賢下士,不覺得太過了一些?”白邱道,“按道理,你應該不知道他生病的。”
“現在知道了,就應該過去看望。”
“上次不是也沒去嗎?”
那日何安彷彿被拋棄了一般的小鹿一樣的眼神……
趙馳嘆了口氣:“就是因為上次沒去,我後悔了。行不行?”
“殿下想清楚了?”
趙馳一頓,剛要張口說話。
兩個人同時都抬頭去看房簷,白邱喝道:“什麼人?!”
接著就瞧見喜平從空中落地,站在房簷下給趙馳抱拳鞠躬:“殿下,廠公今兒又燒了起來,誰也不認,夢裡只喊著您的名字,藥和飯都灌不進去,大夫說這麼下去,怕是要糟。奴婢斗膽來替廠公請您過去一趟。”
“我要是不去呢?”
喜平沒抬頭,只道:“今日拼了奴婢渾身手段,綁也把您綁去。”
說完後,一撩袍子,跪在地上。
“求殿下看在廠公對您盡心盡力的份兒上,跟奴婢走一遭。”
他難得說這麼大一段話,也難得這麼放低姿態求人,大有趙馳不去,他就不走的姿勢。
趙馳看白邱。
白邱不贊成的表情看他。
趙馳一笑:“我去去就來,白先生莫急。”
“……我可一點也不急啊。”白邱瞧他心意已決,遂不阻攔,讓了開去。
趙馳下了臺階將喜平扶起:“還等什麼?走吧。”
*
何安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自己剛入宮沒多久的時候……
那會兒他還是個小火者,最多也不過是替大太監們打打下手。活兒是永遠做不完的,整個宮殿的活兒都是他的,每天天不亮就跪在地上擦金磚,灰塵是永遠擦不完的,樹葉也是永遠掃不乾淨的。
過了秋天,便是冬天。
雪落下來的時候最是受罪。
穿著單薄,還得一直掃雪,手腳都生了凍瘡。
做不好了,上面的人責罵打罰都是少不了的。
他年齡小,吃了苦忍不住,偷偷躲著哭。有調皮的半大不小,著裝華美的孩子,跑到這偏殿來玩,瞧見了他。
他認得人家的衣服,大約是個皇子。
擦了眼淚給人叩首。
“小火者,你哭什麼?”那十多歲的孩子問他。
“日子太苦,沒有盼頭。”他說完這話,忍不住又哽咽起來,卻還記得大太監們教的規矩,結結巴巴的說,“冒犯殿下了,殿下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