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跟妻子吵架?
一如以往,這孩子聊著聊著就跑題了,問他在廣東是不是特別繁忙特別威風,因為好多人提起他,都顯得很害怕。
但是,修衡說,我知道您是有錚骨、風骨的人,被您懲戒的人,是罪有應得。師父,我以您為榮。我跟天賜師弟說過,他很認真地點頭,說我也是。
隨後,話題到了天賜身上,說天賜也會解九連環了,看過的畫冊再看第二遍,都記得清清楚楚。又說我可得更加用功,不然遲早露怯,沒什麼可教師弟的。
於是,話題再次跳轉,關乎正統學問、偏門學問,先說見解,再說疑問。
到末了,他總算又記起了董飛卿的事情,說師父,我看著董飛卿可憐巴巴的,想對他好一點兒,可以麼?
隨信而至的,有兩幅工筆畫,一幅是他養的那條小笨狗,憨態可掬,活靈活現;另一幅是董飛卿的畫像,劍眉鳳眼、笑容璀璨張揚的一個小孩兒。
這算是交的功課,也是跟師父分享生活點滴。
程詢看信時,一直是笑微微的,回信時心情也很愉悅。至於董志和的家事,並不關情,只讓修衡隨心跡結交友人。
經過春日裡杖責萬鶴年,殺伐果決地懲處了以汪正為首的九名官吏,兩廣官場真的安生下來,風氣再不是以前那樣的一盤散沙。
官員只要不傻,沒瘋,就看得出皇帝全然信任程詢,自己的仕途掌握在程詢手中。
只殺人整人也不行,手中有權,便要恩威並施。為此,程詢篩選出幾名積極當差的官員,上報吏部,為幾個人請功,少至嘉獎幾個月的俸祿,多至官職升遷。
侯尚書收到摺子,當即轉呈皇帝過目,皇帝當即批准。
官場一直肅穆乃至沉重的氛圍終於有所緩解,都看到了盼頭,辦差竟都積極起來,有的是知道天命難違,有的則是想為程詢升遷回朝出一份力——越早送走這位煞星越好。
至於萬鶴年,程詢自然會多留意幾分。萬鶴年被杖責送回懋遠縣之後,養傷數日,痊癒後一如既往做父母官,但是,細枝末節流露出他對程詢乃至朝廷的不滿,這情緒無形中也影響到了當地百姓。
程詢懶得搭理他。年過半百,仍是看不清局勢,心中只有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這種人不想往好處活,他絕不攔著。
入夏,皇帝的密信頻繁起來,這次是心緒愉悅之故。
皇帝對這邊生出了諸多樂觀的憧憬,在信中說,只要將這情形再維持一年半載,知行你便可回京。
程詢心說你想得倒是美,我這兒最難的一關還沒到呢。他只能委婉地給皇帝潑冷水,說起河道總督來到廣東的事,問是否欽天監看出了異象,認為此地將有天災。
皇帝的信件再至,情緒便明顯地有些低落,說欽天監這回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篤定今年廣東將有天災,我最頭疼的正是這件事。我想過,再傳一道旨意,你協理河道總督巡察各處,好生琢磨琢磨河道管理,若是欽天監言中,要力求將損失減至最低。但此舉有待斟酌。你好生權衡一番,畢竟,這件事辦好了,是大功一件,辦砸了,便是兩廣百姓心頭的罪人之一。更何況,你本就可以置身事外。
程詢要的就是這結果,毫不猶豫地回信,說為臣者沒有應不應該,只有是否盡力盡忠,此事全憑聖上做主。心裡卻有點兒啼笑皆非:皇帝永遠用著蹩腳的一招,就是激將法。
半個月後,皇帝的旨意如約而至。
河道衙門人人自危之餘,打起十二分精神,只求自己別招惹到這煞星。高興的只有河道總督:他官職比程詢高一級,卻沒有先斬後奏那樣大的權利,說什麼不是什麼的情形屢見不鮮,有了這個助力,就等於有了皇權做靠山,可以毫無顧忌地行事,力求做出點兒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