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請辭的奏疏又先後三次送到宮裡,言辭一次比一次誠懇,告知皇帝想到民間尋找能夠醫治自己病痛的良醫,亦想寄情于山水,尋訪得道高人。
最終,皇帝答應下來,恩准致仕的同時,冊封程清遠為太子太傅。這在如今是個白享俸祿的頭銜,品階雖高,但無實權,意味著的是皇帝對次輔的情分、給程家的榮寵。
程清遠進宮謝恩。至此,風風光光地離開官場,賦閒在家。
幾日後,皇后殯天。
皇后臨終前,吩咐總管太監轉告皇帝:她身死之後,凡內外百官,服喪三日即可。那是她再看不到的景象,卻是想想就覺得諷刺。
皇帝沒辦法同意,命太監告訴她:國喪最少也要二十七天。
皇后想了想,說那就二十七天,懇請皇上成全,給彼此一份清淨。隨後,再無隻言片語。
皇帝答應了,後來也沒食言於她,喪葬其餘事宜,則命禮部按最高規格籌備,賜皇后諡號孝誠,自己輟朝七日,素服七日。他出奇的冷靜,隨之而來的,是從沒有過的寡言少語。
對程夫人、怡君這樣的命婦來說,不論以前對皇后有著怎樣的印象或看法,真的聽到皇后紅顏早逝的訊息,都不免唏噓感慨一番。
哭喪的時候,程夫人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怡君受不住,幸好怡君底子不錯,平順地度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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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喪期間,程清遠有條不紊地清點自己的家當,抽空與程譯、程謹說了日後的打算。
程譯、程謹震驚,問明原委之後,齊齊下跪,請父親收回成命。心裡卻是明白,母親和長兄都做不到的事,他們說什麼都是徒勞。明知如此,還是忍不住哀求。
程清遠和聲道:“那些就別說了。日後你們要孝敬母親,幫長兄打理家門內外的事。凡事都要先問過長兄的意思,切不可自作主張。”
兄弟兩個黯然稱是。
國喪過後,程清遠派管家給修衡送去不少物件兒,又分別賞了妻子、三個兒子、長媳一些珍玩字畫首飾古籍。
隨後,他親自帶人去了柳府一趟,送給柳家父子兩箱子東西。
憑誰都看得出,他就快離開。
程詢選出三名護衛,找到父親跟前,“都是身懷絕技,有眼色,有忠心,您帶上他們。別的您不需擔心,日後,他們只聽從您的吩咐。”
程清遠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好意,之後再出門走動,都帶上那三名護衛。
這一晚,程夫人想到林姨娘,提醒他:“你好歹跟她說一聲,賞她幾樣東西。如此,是給她體面,更是給老三體面。”
程清遠乍一聽到林姨娘,揚了揚眉,又略顯不安地笑了笑。
他竟然把曾經寵愛有加的林姨娘拋到了腦後,她若不提醒,他恐怕到離開之時都不會記起。這男人對女子涼薄的一面,委實叫人心驚。思及此,她不由苦笑。如今是林姨娘,過一二年,便輪到自己了吧?能讓他記掛在心的,大概只有程家的前程、程家的兒孫。
程清遠起身去了林姨娘房裡一趟,全然照著妻子說的行事,逗留片刻便回到正房。隨後,仍是帶著三名護衛,每日出去串門。
誰都沒想過,他離開的時候,都不給親人送行的機會——
那天,一名客棧的夥計送來一封信,“有人要小的當面交給程夫人。”
管事把夥計帶到正房。
程夫人收下信件,命紅翡打賞。夥計道辭之後,她取出信件,展開來看。是程清遠留給她和孩子們的。
她一動不動地坐著,好半晌,一行淚緩緩滑落。
他已經走了。
程詢亦沒料到父親會這般行事,下衙後看過信件,沉默多時。
怡君獲悉後,心裡有些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