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素衣卻很快綻出如常明媚的笑靨,擺一擺素手,“不要說我這些爛帳了,我總能為自己尋到個過得去的出路——就算是誤打誤撞,也跟趙子安相處得似酒肉朋友,好歹還是有些本事的,對不對?”
賀顏笑著點頭說“對”,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儘自己一份力——哪怕別人說是吹枕邊風的力,也要幫楊素衣脫離趙家,重新開始。
送走楊素衣,沒過多久,張夫人與張汀蘭來了。
祖孫兩個近來隔幾日就送來拜帖,賀顏從一度的擱置,改為選擇應下。見了面,便能看出些端倪,也便愈發篤定日後如何對待張家女眷。
說起來,祖孫兩個做的事,於她是不得了而已,之於先生、阿初和很多人,都是不足掛齒的。加之昔日的賀顏成了蔣夫人,總要在迎來送往間留些餘地。
張夫人、張汀蘭進到廳堂,便一起屈膝行禮。
賀顏連忙起身避到一旁,笑道:“夫人真是折煞了我,快坐下說話。”
她說話間,有眼色的曉瑜、曉雙已齊齊過去,攙扶起張夫人。
張夫人又是愧疚又是不安,“是我唐突了,但是上次相見,我做的事實在上不得檯面,唐突了蔣夫人,是以,才一見面便行禮賠罪。”
“上次相見?發生了什麼事?”賀顏笑著反問,“我竟是不記得了。”
張夫人的臉紅了紅,囁嚅道:“蔣夫人不記得,便是什麼都不曾發生。”心裡一直懸著的那塊大石頭卻落了地,她是真怕這個炸毛的時候一絲餘地也不留的小姑娘耿耿於懷,始終記著那筆賬。
半推半就之下,她與張汀蘭在客座落座,接過小丫鬟奉上的熱茶。
賀顏道:“本該是我去張府拜望,可是資質愚鈍,打理家事漏洞百出,便一直騰不出時間。”
張夫人明知對方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卻不得不頷首應承,“偌大一個府邸,自是事務繁雜,我是過來人,深有體會,但是憑蔣夫人的資質,用不了多久,便會遊刃有餘。”
賀顏一笑,“借您吉言。”
話題就這樣開啟,一老一少說起家長裡短來。
張汀蘭始終正襟危坐,用心聆聽,生怕賀顏何時提到自己,自己卻反應遲鈍惹人厭。
被祖父手段婉轉地整治了這麼久,她再不敢出一絲差錯。
賀顏觀望一陣,淡淡地將話題轉移到女工、琴棋書畫方面。
祖孫兩個聞音知雅,幾乎是小心翼翼地應承。
她們累,賀顏也累。過了小半個時辰,張夫人適時地起身道辭。
賀顏親自送到垂花門外。
臨上馬車,張夫人見她態度依然柔和,便湊近些,低聲道:“張家不比別家,我們這些女眷,在有些事情上,總想著為家族分憂。
“如今蔣侯爺權傾朝野之日不遠,可有用得到張家的地方?”頓了頓,怕生誤會,連忙補充,“我說的是我家老爺,能否幫襯侯爺一二。我們終究是害怕,他不僅僅是落個晚節不保的下場。”
賀顏目光流轉,很快應道:“首輔大人做他該做的事,便足夠。”
張夫人並不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卻再三道謝。她不明白沒事,轉述給張閣老,他應該聽得懂。
賀顏目送張家的馬車走遠,回內宅時,感觸良多。
母親與她也會干涉男子在外面的事,可如張家女眷這般的行徑,她們不會做,夫君也不會允許她們做。
真是人各有命。
她在今日看到的是,這世道之下女子的種種悲涼。
感慨淡去,她又想起了手札上那條關乎她身死的預言,更為迫切地知曉原因。為此有所決定之前,她得去請教先生,讓他幫自己拿個主意。
這是自幼便養成的習慣:與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