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呢,這輩子還沒有過這麼厲害的月事前兆。以前到了日子,在香軟的床上高臥著,抱著她的小被子,再捂上個湯婆,基本可以順利度過。現在環境不容許,山野間濕氣重,沒有好聞的薰香,也沒有綽綽有魚在邊上支應著,只有一件袈裟一個不知冷暖的和尚,見她疼得厲害才讓她靠著,等她略好一些,恐怕就要念阿彌陀佛了。
好慘啊,史上最慘的公主,為了順利嫁人,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別的公主招駙馬,要不金鑾殿上擇賢能,要不來個家族聯姻,最不濟還可以站在畫樓上拋繡球,有誰像她這樣,追著和尚漫山遍野跑,根本一點面子都沒有好嗎,小國果然沒人權。
身體欠佳的公主這時候就很感性,好傷心啊,傷心得想癱倒,傷心得想詐死了。然後她就一動不動,樣子像昏死過去了一般。釋心大師真是個大鐵錘都砸不彎的鋼鐵直男,他居然拿手試了試她的鼻息,確定她沒咽氣,也就任她趴著,不管她了。
唉,心力交瘁的公主失望之餘昏昏欲睡,一腳剛要邁進夢境裡,忽然感覺鬢邊有細微的拂動。那是極輕極輕的一點動作,帶著試探的意味,輕到粗心一些就會忽略。
原本公主也有些遲疑,大概是弄錯了吧,但略過了會兒,那種觸感又來了,將她的頭髮繞到耳後,她甚至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和袖籠中檀香的味道。
怎麼了?釋心大師吃錯藥了?公主有點慌,卻沒敢睜開眼。和尚不是不近女色嗎,釋心大師向佛的心那麼堅定,給她捋頭髮,是出於什麼考慮?
反正她沒膽子去問,這個問題困擾了她一整夜。
第二天醒來,一切如常,釋心問她肚子還疼不疼,她說不疼了,只是一雙眼睛忍不住打量他,試圖從他的言行舉止裡,找出昨晚的佐證來。
釋心正垂眼收拾包袱,很仔細地將他的袈裟摺疊起來。大約察覺到她的目光,手上動作停頓了下。
公主忙調開視線,但心頭的疑惑還在,不過一彈指的工夫,便又望向他。
釋心大師倒仍舊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轉頭問她:「施主有事嗎?」
公主說沒有,訕訕理了理頭髮,結果不消多會兒,那滿帶疑惑的目光又來了。這下不由他不忐忑,他心裡自然是有些發虛的,卻還是和顏悅色地問她:「施主難道有話要和貧僧說嗎?」
他幾乎已經做好準備了,無非圍繞昨晚的那點差錯展開。他到現在也還在後悔,為什麼自己會做出那樣的動作,是拿她當孩子,還是當小貓小狗了?
她一直趴在他腿上,那種淡淡的幽香彷彿催情藥般,一絲一縷往他鼻子裡鑽。他那時候神思好像有些恍惚了,情不自禁伸出手,觸碰了她兩下。
阿彌陀佛,罪過,他應當向佛懺悔,可後來竟忘了,竟睡著了……有些事是不能往深了想的,無非夜深人靜一時糊塗,過去便過去了,不要追究,彼此相安無事最好。
可是以公主的脾氣,應當沒有那麼好糊弄。他想了很多應對的辦法,來迎接她刁鑽的問題,但是她卻沒有,想必也不敢確定吧,撓著後腦勺,只說自己做了個奇怪的夢。
釋心鬆了口氣,「一切夢境不過是醒時的臆想,當不得真。」
「不能當真啊……」公主惆悵地喃喃,「其實還挺真的。」
好在她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人,說不追究,就大大方方繞過去了。
只是她擔心的擴香問題,好像確實有點嚴重,嚴格來說並不是血的味道,是一種從肌理間散發出的辛辣又甜美的氣息,比以往要強烈好幾倍。即便她戴上了娑婆環,也起不到太大的壓製作用,彼此間相隔了五丈遠,他也能清晰地分辨出那種氣味。
公主覺得挺不好意思的,畢竟女孩子不方便的日子,被男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實在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