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看著腳下的地衣不發一語。
要說穩定軍心,莫過於給宋義抹黑。如今宋義在天氣寒冷冬雨綿綿,士卒衣不能禦寒,食不能果腹的當兒叫上女樂作樂。如今他自己在軍中站腳不穩,還搞這麼大的排場。不出事也就算了,出事了恐怕眾人只會看著他倒黴,絕不會為他說句公道話。
先來的只有虞子期和昭娖,其後那些項氏的嫡系將領也來到了項籍的營帳裡。昭娖見著陳缺入帳趕緊去請他坐在茵席上,自己坐在他身後。
「今日召諸位前來只為一事,如今鉅鹿戰事告急。而卿子冠軍……」項籍長臂一指,遙遙指著大將主營的方向,臉上似笑非笑間卻有別樣的冷意。
「我們眾人皆是想要擊敗秦軍一雪先王之辱!但卿子冠軍卻久久不肯進軍。如今鄭氏荒年,百姓家中無糧,將士們所食者,不過芋菽耳!軍中餘糧無存,卿子冠軍卻置備酒筵,大會賓客,不率領部隊渡河去從趙國取得糧食,跟趙合力攻秦,卻道『承其敝』,秦國強大,趙軍無援,勢必將為秦軍所敗。趙國被佔,秦國將更強大。到那時說甚「承其敝」!我楚軍新敗,懷王不安,全部兵力軍餉全交予他一人。楚國存亡在此一舉!可卿子冠軍不體恤士卒,派己子之齊為相,以謀私利,非社稷之臣。」
這一番話字字皆是針對宋義。帳中眾人也隨著他的話語面有怒氣。被拖在安陽這個地方,冷得讓他們受不了。若是抓緊時間向鉅鹿行軍,運氣若是好還能掙得一份軍功,可是要死不活吊在安陽是甚意思?!
最近軍糧吃緊,帳中諸人自己也吃不了多少好物。宋義大肆浪費宴請親朋委實叫人不滿,偏偏他自己還不覺得任何不對。更是叫眾人對他的厭惡深了一層。
「上將軍不賢,不可擔此社稷重任。」陳缺緩緩道。
「左司馬所言甚是。」有人出聲附和。
在坐的都是項氏的嫡系,項籍的那一番話聽在眾人耳裡本來就沒多大的錯處。各人的爵位高低不一,並不是誰都能見到上將軍宋義的面。如今項籍說宋義不是社稷之臣,他們也就信了。
反正給他們爵位的是項氏,而非宋義或者是楚懷王。宋義死了對他們的好處還更大些。
昭娖看著眾人儘量壓低了聲音。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現在自覺地高枕無憂的宋義要是知道有一大群人謀劃著名取走他的人頭,不知臉色該如何精彩。
只是可惜這種精彩場面恐怕也見不著了。
坐在東位的項籍手指抹過面頰,臉上浮上一縷笑。
而項籍的行動也快得驚人,他得知宋義昨夜酒醉剛醒正在中軍大帳。他帶著幾個將領前往中軍大帳。
昭娖的爵位是五大夫,雖然不是很高但也絕對不低。因此也是跟隨在項籍身後的將領中的一員。陳平被封以卿的爵位,按理也該在,可惜他自己藉口身體不適貓冬去了。
通報進帳後,昭娖微微抬了抬眼。看見東位大將的漆案上放著一隻盒子。盒子並不很大,昭娖知道所謂的上將軍印只有小小的一些,而且是佩帶在身上。那麼放在桌上的那個盒子裡難道裝得是調動軍隊的虎符?
她飛快的低下了頭站在項籍身後。
宋義近來很欣賞案上虎符帶來的權力感受。軍權,這是他以前為楚令尹都沒有感受到的絕妙感受。他坐在席上,看著眾將領都站著,心中生出一股快意。尤其是將視線放到項籍的臉上,他想要從項籍這個楚國名將項燕之孫的臉上找尋到一絲尷尬或者難堪的神色。項籍察覺到宋義的視線,轉過頭來,重瞳的眸子裡隱隱的興奮。
宋義在失望之餘又覺得奇怪,他手握成拳放在唇上咳嗽兩聲正欲說話,誰知項籍逕自手撫上腰間的佩劍,大步朝大將位行來。
「刷——!」拔劍而出的清吟還沒過一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