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家底、沒有文憑、沒有護照、沒有房產、沒有事業、沒有積蓄,什麼都沒有的人?」
「嗯。」
我問:「你會愛上那樣的人?」
「想想清楚。阿姨會給你妝奩?你打算用在小家庭了?」
「我沒有說是我。」她辯說,「你怎麼搞的?」
「我與你結婚的時候,父母親充其量送一套首飾及一條百子圖被面,餘的就要男家負責,除非你自己有辦法,否則只好現實一點。」
「為什麼婚禮都那麼鋪張?」姬娜不服。
「沒有人說婚禮,結婚不需要錢,可是婚後生活需要生活費,置房子傢俬用具已經天文數字,還有開門七件事,請一個傭人,買一輛車,年頭那張稅單,嘩,」我笑起來,「你真想過了?」
姬娜說:「太驚人了。」
「結婚很煩的。」我翹起腿,「光為錢還不行,還得有感情,你看我媽媽,當初嫁到王家,何等風光!世家子弟,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兩人又恩愛,誰知三十年來,一直走下坡,自太子道老花園洋房一直搬到更差的地方去,就快要住南丫島了,幸虧她愛他,不然苦都苦煞了。」
「他們倆真沒活夠。」姬娜承認。
「如今還出去燭光晚餐呢,母親打扮起來尚頗為動人,父親欣賞她的神情,猶自把她當心頭肉。若沒有他們做榜樣,誰還信男女之愛。」
「真的,真沒話說。」姬娜不停地點頭。
「說到這裡,」我笑笑,「又覺得錢並不那麼重要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何如?」姬娜白我一眼。
「我知道母親最後一件值錢的首飾都賣掉了,那串玉珠你還記得?才賣得七萬塊,轉一轉手,那些jian商賺十倍二十倍。」我感慨地說,「現只剩兩三隻鑽石手鐲,說留給我,我還不要呢,石頭小得看不清。前些時候,文思拿來的訂婚戒指,老貴的價錢,只三粒鑽,那可真的得用放大鏡,我才知道時勢不一樣,連忙多謝媽的大禮。」
姬娜笑,「可記得她年輕時的耳環?都白豆大小,一串十來顆,真是晶光燦爛,貨真價實,難道都賣了?」
「不要說這些,連那一堂堂自祖父手裡傳下來的紅木傢俬也全自動消失,還有客廳掛的一些字畫、孃姨車夫,都不復見,真厲害,」我搖頭嘆息,「兵敗如山倒,聽說那時候祖父南下,金條用肥皂箱子載著,挑下來,數十年間,全部用光。」
我們竟說起王家當年盛況來。
姬娜說:「姨爹最喜到麗池跳舞。」
「可不是。」我微笑,「游完泳跳舞,母親愛梳馬尾巴,三個骨褲子,長得像林翠。」
姬娜拍手說:「都說我媽像尤敏呢。」
我嘆口氣,「別說了,睡吧。」
「你記得他們的紅色g跑車?」姬娜問。
「睡吧。」
「真難睡得著,那時的女人都不用工作,現在除了幾個首富的千金,女人都得自個兒闖世界,丫環般賤。」她託著頭。
我不出聲。
「還有,文思那麼好的物件,你不要,我去追求他。」
誰不懷舊。
以前的日子任性散漫,不計工本,衣服每件用手洗燙,女孩子們千嬌百媚,家家有孃姨,去一次歐美才稀奇,那經歷真的每個人都愛聽。
現在?什麼都講效率,實際,成則為王,敗則為寇,天曉得。
像左淑東,她除了錢,一無所有,但一個人不能擁有一切,她也算是得到補償了,而母親,她的感情生活無懈可擊,但是她要陪著父親吃苦。
她們至少可以得到其中一樣。我與姬娜,看樣子什麼都得不到。
姬娜問:「你睡著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