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問:「去哪裡?」
他不答。
「去做什麼?」
他不回答。
「幾時回來?」
他不回答,他就這樣被著外套走了,他不知道,他是在跟水晶說話,當年在學校,她要是走過,誰不回頭看一眼的水晶,他竟敢對她這樣。
我看水晶。
水晶說:「看樣子你說對了,老大,我該走了,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他聽得懂嗎?水晶,把孩子拿掉,我們從新開始,別擔心。」
「我沒有擔心,我真的沒有。我只是在奇怪,女人為什麼那麼愛聽謊話。那個時候我要離開他,因為我知道他不是我的理想物件,玩玩是可以的,他把租房子的錢放在我的面前,他說:「請你考慮一下。」我說我要到新加坡去,他說:「你走了,我怎麼辦?」他的眼睛裡的確有那麼一絲仿徨,而女人的心卻這麼容易軟下來。我還是說要走,他問:「你就這麼來了,也就這麼去了?」
我不是在奇怪,老大,剛才你說得真對,為什麼人家說的話,我也不想一想,就相信了呢?」
我轉過臉,不敢看水晶,眼淚淌了下來。
「也許我老了,很久沒聽這種謊言了,我樂意相信,我認為居然還有人肯說這種話來騙我,簡直是我的榮幸。於是想了一天,我便搬進來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老大,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他為什麼要騙你?」
「很明顯。他有過些什麼女朋友,我數給你聽:小女明星、咖啡廳女侍、舞女、表演女郎,最後一個是電視上訓練班的女學徒,他幾時見過大學生?老一點也好嫩一點也好。」水晶停一停,「有什麼稀奇呢?那個時候,他早上五點、六點,打電話叫我陪他到希爾頓去吃早餐在街角等我,現在他回來就是睡覺,我跟他說話,他倒過來罵我——「難道你不知道我工作累嗎?」話都是他一個人說滿了,說盡了。」
「水晶,來,搬到我家去。」
「誰的家都一樣。昨天我問:「我們可以結婚了吧?」你曉得他以什麼眼光看著我?他好象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滑稽話,他問:「你覺得,我跟你兩個人配在一起嗎?」他忘得真快,他忘了才三個月前,我不願意跟他同居,他說可以結婚,我說他三小時內便會忘了我,他說:「我們下午便去註冊。」才三個月。才三個月。」
「水晶,來,我們出去吃飯去,散散心,別放在心上,你我日子還長遠著呢,不如意事常八九,來,轉個彎就可以看到新風景。」
水晶微笑,學著他的口氣:「你就這樣來了,就這樣去了?不要緊,把新加坡你弟弟的地址給我,我會來找你。」
「那時候你為什麼不走?」我責問她。
「因為那個時候,人家說的話,我也不想一想,就相信了,因為我覺得人是憑良心做人的。」
「有很多人沒有良心,也活得非常好。」
我陪水晶去吃飯,胡亂選了一家館子,吃的菜食而不知其味。
當初吃喝嫖賭件件皆精的水晶,怎麼會落到今天的地步,我真不明白。
我說:「水晶,回去我幫你收拾了東西回家吧,好不好?」
「別急,」她微笑,「緣份還未盡吧。我要走,自己會走的,不用你幫忙,你把地址與電話放下來,就是我的朋友了,現在我們暫時道別吧。」
「水晶。」我實在不放心她。
「放心,我會過得很好的,咱們總得對得起那張文憑,再落魄,咱們還是大學生。」
我說:「那麼你的號碼也給我,我也很寂寞。」
「寂寞?有誰是不寂寞的嗎?如果不寂寞,舞廳裡怎麼會擠滿了人?如果不寂寞,舞女為什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