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友發覺她雙手籟籟地在發抖,連忙藏到毯子下去。
勉強鎮定,她問元立:「功課怎樣,最喜歡哪一科目?」
那小小孩子反問:「科目是什麼?」
「喏,算術、英文、音樂、體育。」
「體育,我會跳繩、游泳、溜冰。」
杏友微笑,「那多能幹。」
「你呢,」小元立問:「你喜歡做什麼?」
「我喜歡繪畫。」
「你畫得可好?」
「還不賴。」
小小孩兒忽然悄悄問:「告訴我,朦眼阿姨,畫怎樣才可以掛在博物館裡?」
杏友忍不住笑,「那你先要成為一個著名的畫家。」
「怎麼才可著名?」問題多多,且不含糊。
「你需要非常用功,做得非常好,以及非常幸運。」
小元立居然說:「你講得對。」
杏友暢快地笑出來,這孩子的聲音清脆可愛,百聽不厭,天天與他笑語相處,簡直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他又關懷地問:「你的眼睛沒有事吧?」
「很快就復元,別為我擔心。」
「那好,我得去上學了。」
「元立,很高興見到你。」
「我也是。」
「記得勤練小提琴。」
「我最討厭練琴。」
「不練不得純熟,隔生有什麼好聽?非勤練不可。」
彭姑的聲音:「元立,聽到沒有?」
他老氣橫秋的說:「是是是。」
由彭姑領著走了。
周太太過來笑說:「真巧,這次你看不見他。」
「下次紗布除下,就可以見面。」
周太太忽然說:「多謝把元立交給我,在這之前,周家沒有歡笑聲。」
叫她說出這樣的話來也真不容易。
「我一直過著寂寞的生活,孩子大了,不聽話,亦不體貼,丈夫忙做生意,得意的時候很少回家,人一出現必定是不景氣,滿腹牢騷,要求岳家幫忙。」
幾句話便道盡了她的一生。
「我也想過做工作做事業,沒有本事,徒呼荷荷。」
杏友吃驚,真沒想到權威風光背後,會是一幅這樣的圖畫。
周太太嘆息一聲,「我還有約,先走一步。」
「我不能送你。」
「不妨,你好好休息,想見元立,隨時聯絡我。」
杏友又隨即醒悟,道是周太人的懷柔政策:訴點苦經,縮近距離,帶元立來探訪,給些甜頭,好籠絡她,希望以後再也別收到律師倍。
因為坦誠相告,說的每一句都是真話,杏友還是感動了,如果再同周太太爭周元立,那簡直不是人。
多厲害。
看護進來檢查病人。
她詫異,「哭過了?醫生怎麼說,叫你多休息,別淌眼抹淚,才對眼睛有益。」
「我幾時出院?」
「明日吧。」
「為什麼要耽那麼久?」
看護笑答:「因為是最新手術,主診醫生想見習生來實地觀察病例。」
「-,我得收取參觀費。」
「莊小姐真會說笑。」
下午,安妮來了。
杏友聞到花香,她縮縮鼻子,「桅子花。」
「正是,莊小姐好聰明。」
杏友苦笑,「視覺衰退,只得以嗅覺補夠。」
「莊小姐別擔心。」
「安妮,你會否舍羅夫跟我到杏子塢?」
安妮大大籲出一口氣。「我以為你不肯用我,我足有兩日兩夜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