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圓意興闌珊,“才說了幾句話,看不出是個怎麼樣的人。”
可是升州境內,那樣的侯門人家已經堪稱上佳了。抱弦復一笑,“姑娘平常審慎,怎麼終身大事反倒不上心了?老太太做什麼說和丹陽侯家不是一路人,難不成兩家早前有過結麼?當真有過結,小侯爺便不會親近姑娘……姑娘聽我說,眼下大姑娘和開國伯家的親事算是定下了,餘下的二姑娘三姑娘還沒著落呢。三姑娘雖養在夫人名下,到底親孃出身微賤,身份還不及大姑娘。老太太眼裡恐怕二姑娘的婚事才是頂要緊的……二姑娘是正頭太太生的,要是嫁低了,豈不有辱門楣?”
抱弦話沒說破,可清圓聽出來了,她是覺得老太太有心把好親事留給二姑娘,四姑娘的姻緣不重要,大可往後放一放。
清圓不由笑,抱弦是沒聽見老太太說的話,很有拿她當老姑娘養的打算,倘或聽見了,不知又要怎樣抱不平呢。
她側過身來躺著,有心玩笑,“倒別說,二姑娘的身份,和丹陽侯公子很相配。”
抱弦看著她,一時不知怎麼同她說清裡頭利害,只道:“這門裡沒人替姑娘打算,姑娘還是多為自己想想吧。”
清圓當然懂得,不過關於親事,目下還不緊張,過兩三年再議也來得及。她慢慢闔上了眼睛,開始盤算開國伯家多早晚來提親,她好藉著道賀的機會,往蓮姨娘的寒香館去一趟。
然而等了五日,知州夫人那裡並沒有什麼動靜,老太太是沉得住氣的,清和卻忐忑不安,又不好和旁人說,那天早晨請罷了安,悄悄牽了清圓的手道:“四妹妹,咱們上園子裡逛逛吧。”
清如和清容恰巧經過,瞥了她們一眼,清如哼笑道:“大姐姐如今和四妹妹這樣要好?有什麼話要揹著人說,不好叫咱們聽見麼?”
清容搖著她的團扇,扇底的流蘇因她的動作急促翻飛。她把視線輕蔑地調開,調到天上去,冷嘲熱諷著:“二姐姐不知道麼,大姐姐要許給開國伯家了,四妹妹又攀上了丹陽侯家公子,她們倆如今身價相當,哪裡願意低聲下氣和咱們說話!”
清如聽不得那些,原本清和得了高枝已經夠叫她不平的了,這回可好,清圓這蹄子也想往上竄。於是她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憑她也配!”
這世上事,刻意的圓滿很難,要壞事實在太簡單了。清容不急,皮笑肉不笑道:“哎呀,開國伯家也太從容了些,我都替大姐姐急得慌。那日不是親眼見過了麼,難道有什麼不稱意的,還要再參詳參詳?至於四妹妹,公侯人家萬萬進不得,要是叫人知道你娘做下的好事,碰一鼻子灰還是輕的,萬一被人打出來,那該如何是好!”
那姐妹倆嬉笑著揚長去了,剩下清和氣得臉色發白,啐道:“爛了嘴的,越發猖狂得沒個褶兒了!”
清圓倒神色如常,只顧寬慰她,“大姐姐消消氣,不被人妒是庸才,看開些吧。”
清和嘆了口氣,“你倒大度。”
不大度,哪裡能在謝家立足,這些誅心的話且有她聽的,回回計較,自己倒先氣死了。清圓笑了笑,“走吧。”
往另一條路去,前面就進了園子。謝府的園林佈局巧妙,很具江南特色,既有簷牙刺天,棟角連雲,也有暗中通明,曲水迴環。春日裡在青石板的路上分花拂柳而行,遠處是一重又一重的月洞門,站在這頭望著,像個連環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