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左忠利當著眾人的面叫出他這不雅的小名來,登時臉上掛不住,漲紅了麵皮,嗤笑道:“喲,左大校尉不請自來,想蹭戲聽啊?您聽不起!這可是定州的名角,小牡丹知不知道?一場戲要一百兩金子呢!聽不起,就別來現眼!”
來的路上,左忠利已經從孟七七口中得知了漠村慘劇,此刻見陳二賴這樣囂張,怒問道:“誰給你下的令,要你從岐嶺關撤兵的?”
陳二賴扭頭衝著臺上道:“唱!接著唱!爺花的金子,你們就得聽爺的!唱!從頭再唱一遍!”
掏錢的是大爺。臺上的戲子們乾淨利落又開了嗓。
左忠利怒極,“噌”得一聲拔出佩刀來,“老子這二年沒下戰場,你當老子不會殺人是不是?”
陳二賴往後縮了縮,見他來真的,無賴道:“我就是從岐嶺關撤兵了,又怎麼樣?天寒地凍的,那岐嶺關連個喝花酒的地兒都沒有,換你你願意待著?”
他無賴勁上來了,把脖子往左忠利刀上蹭,“要殺我是不是?你來呀!瞅準了,一刀完事兒!我可告訴你了,我姐夫——“他得意地笑了一聲,”你知道我姐夫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
左忠利冷笑道:“你姐夫是誰?快,求你嚇死我!“
“比國庫還肥的馬家聽說過沒有?咹,從不見外人的馬老太爺聽說過沒有?咹?那馬老太爺的夫人,就是宮裡胡太妃的親妹妹!我姐夫就是馬家的一號大總管!那馬老太爺別的人不見,就見我姐夫!”陳二賴往後一出溜,仰躺在長椅上,翹起二郎腿抖起來,“你來砍我呀!砍了我,我姐往我姐夫跟前那麼一哭,我姐夫再往馬老太爺跟前那麼一說——你這定州駐軍的軍糧就別想了!”
左忠利氣得手上發抖,“好好好!你厲害!“他手中的刀也晃動起來,貼著陳二賴的脖子割破了他的一層薄皮。
一絲淡淡的血滲了出來。
陳二賴疼得嘶了一聲,翻個白眼梗著脖子道:“怎麼著?你一個校尉,再高也就是個校尉,沒權利殺我。咱們可都是地方上掛了名的官,這可不是你混的軍隊裡。這一刀下來,我是死了,你這一輩子可也就到頭了。怎麼著?聽說嫂子快生了——你想讓她嚐嚐守寡的滋味?”
一個森冷的聲音從旁響起,“他沒權殺你。我有。”
上官千殺在旁邊觀看了片刻,見左忠利被陳二賴用話拿住,便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亮出了身份。
他是武官最高的輔國大將軍,平常時日對五品以下的武官有先斬後奏之權;若是行軍之中,則為三品以下。
陳二賴做夢都沒想到定州這麼北邊的地方,會來這麼一尊大佛。他人是混,但是不傻,關係到自己性命,他很分得出輕重。上官千殺的名號他是早有耳聞的;從官職上來說,他要是跟上官千殺耍狠,那真是分分鐘掉腦袋沒商量。
左忠利也從憤怒中冷靜了些,開口訓斥道:“你可知因你無故撤兵,漠村百戶村民無一生還!”
這事情陳二賴當真不知,此刻一聽,也傻眼了。
“綁了。”上官千殺淡淡一語,伸手取過左忠利的佩刀,透出要立即親自動手的意思。
整個院子裡聽戲的富商都已經驚呆了,既不敢留又不敢走,一個個僵在位子上動也不能動。臺上的戲子聽不清底下具體在說什麼,見情勢不對,然而還記著陳二賴的命令,只好硬著頭皮咿咿呀呀唱下去。
陳二賴見上官千殺要來真的,頓時軟了,軟的就象一團泥巴。
“大將軍!大將軍您聽我說!“陳二賴從椅子上爬下來,膝行上前,”小人這都是照著京裡的吩咐做事啊!是我那姐夫要我這倆月撤兵的!真的!大將軍……“他見上官千殺已經將刀□□一半。
雪亮的刀光映著月光落入他眼中,直叫他心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