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春嬸聽著楊柳的話從廚房走出來, 雪籽落在身上瞬間化成水,她提起木板把水井口蓋上,差使道:“老坤頭, 趕緊把院子掃掃,血水和豬毛什麼的都剷出去。”
楊柳提著燈籠回後院, 抽掉叉竿關上窗子, 推門進去拿起桌上的燃火筒吹著,一星火光引燃火爐裡的松針,一股青煙過後隔間亮起火光。
屋頂的噼啪作響聲從零星轉變為密集, 村裡將將入睡的人被驚醒,匆忙套上大棉襖, 開門被溼冷的風刺得縮了脖,接連的木門吱呀, 院中懸掛的溼衣裳收進屋,又弓著腰摸黑出門去抱柴。
程石頭頂草帽,踩著凳子把稻草蓋在木篷車上再拿磚壓上,聽到腳步聲從月亮門洞傳來, 他頭都沒回, 出聲說:“你回屋歇著, 這兒不要你幫忙, 我馬上也忙完了。”
“我給你提燈照亮。”楊柳慢步走近,隔了兩步遠站住,舉著燈籠隨著他的動作轉動。
知道說不動她,程石的動作越發快,一捆稻草鋪開, 跳下凳子提上另一捆稻草去給騾車蓋頂。
“外面的柴堆蓋了嗎?”楊柳問。
“坤叔跟郭順在外面忙活, 走, 我們回屋,剩下的讓他們張羅。”程石把最後一塊兒磚壓在稻草上,跳下凳子接過燈籠,腳上一踢,滿是泥腳印的腳凳倒進車底。
走到廊下,他朝亮燈的屋子說:“徐叔,睡前把窗子敞個縫,屋裡燒著炭盆,關嚴實了會悶氣。”
“曉得。”徐襄公還沒睡,他開門出來,看著漆黑的夜幕,問程石明天還去不去鎮上賣菜,“也不知道會下多大的雪,我也該走了。”
“沒事就多住兩天,等雪停了我要往縣裡送燻雞燻鴨,到時候我們同路一起回去。”程石一手攬著楊柳,側身給她擋著風,“還是說你有急事要趕回去?”
“那倒沒有……”
“那就安心住下,天冷,我們也回屋了。”程石不想在外受凍,也不聽他囉嗦,攬著楊柳的肩膀帶她往後院走。進屋看爐子上吊著銅壺,壺口已經冒煙了,他轉身出去端盆倒水,身上的髒衣裳脫在門外。
“這場雪要下多久?”程石彎著腰在水盆裡搓腳,說話的聲音有些悶。
腳底微癢,楊柳抬腳踩住長著厚繭的指腹,今天一天忙裡忙外的,她也沒往西堰走,自然沒察覺到要變天。
“下多久都沒關係,家裡家外的活兒都忙完了,接下來除了去鎮上賣菜就是貓冬。”她抬起腳搭他腿上,腳上的水擦乾穿上棉鞋,端起桌上晾的水喝幾口,轉身拆了髮髻通發,倚著床柱問:“等雪停去縣裡送燻雞燻鴨,是在村裡找人找車組個車隊拉過去?”
“嗯,我打聽了,村裡至少有十架牛車,夠用了。”程石端了水出門倒了,進屋脫衣裳先上床捂被窩,“這趟去縣裡送貨你就別去了。”
楊柳壓根沒打算去,急匆匆的一個來回,又不是過年要回去住幾天,她窩家裡烤著火吃柿餅多自在。
桌上的燭火熄滅,屋頂上雪籽落下的聲音漸弱,呼嘯的山風捲著大朵大朵的雪花覆蓋了青磚灰瓦,田野裡青綠的麥苗和枯黃的雜草一夜之間白了頭。
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農人被雞鳴叫醒,推門看院裡蓋住腳背的雪,第一反應是喜而非冷。
天冷,雞鴨也不往外跑,外面路上的雪地只有馬蹄印和車輪印,又被外出挑水的男人踏碎。
“下雪天西邊的人還起的挺早。”男人挑著兩桶水,一走一晃,水晃出桶潑在雪地上砸下一個雪坑。手沾了水被風吹的通紅,他吁了聲吐出一股白煙,跨過門檻說:“我要是有他家那個條件就躺著吃喝,還折騰什麼,夏天挨曬冬天挨凍,不夠辛苦的。”
“所以你窮得一件棉襖穿五年,人家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