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虛傳。鬆弛了我繃緊的心絃,大自然給了我安慰!我正欣賞出神,忽聽得廟裡在嚷嚷:「不得了,戴季陶不見了,恐怕又要尋短見了,快找!快下山!快!」大家嚷著慌忙下山。
峨嵋山,上山一百二十里,下山一百里,我穿著半高跟皮鞋,也只好一起步行追尋。到了山腳寺廟已是黃昏後,進廟見戴季陶躺在炕上吸大煙,把大家都氣壞了。
我為了轉換一下氣氛,問勤務兵:「盧炳璋,你和我們一起遊覽了峨嵋,你覺得怎麼樣?」「很好,山上到處都是花,真好看。」大家笑了!
這時候我才認識到他那「一笑」的意思。這種意志消沉老想自殺的人和丈夫正是意氣相投,當然不可能聽我的意見。而我那時卻對他抱著幻想,現在想起來,自己太幼稚可笑。
三、裂痕日深
作威作福有一次,在入睡之前,丫頭給他端洗腳水,他洗好腳要我替他剪腳趾甲。因為我整天忙於家務已夠勞累,到了晚上精疲力竭,一不小心把他的腳趾剪破出血。他一腳蹬過來,把我蹬倒在地上。我真想還他一下,但忍住了,心裡十分憤怒,「整天辛苦為你和為這家,內外一切獨自擔當,難道你沒有眼睛看見?沒有頭腦體會嗎?我不是丫頭,你這樣對我?」
每晚我總得在煙盤旁邊陪他。他抽菸,我就看書籍刊物,他老說我:「你就喜歡看這些新書,有什麼用?你嘛,好好把家務管好,過問外邊那些事情幹嘛!」有次我在練習七絃琴《平沙落雁》,他也板著臉說:「彈好了又怎麼樣?」
我由於白天太累,晚上又要陪他熬夜,有時起床稍晚些,他就要說:「哼!沒有看見過哪家的當家人到天亮還不起來。」而他自己呢,經常睡到上午10點、11點才起來。有一天他起床,我不在旁邊,他就在樓上提高嗓子罵道:「人都到哪去了,死光了嗎?」我急忙上樓去侍候,但我憋著一肚子的氣。事後,我回到書房,坐在椅子上呆想:我每晨起床梳洗完,出臥室第一件事檢查保姆對孩子們的護理、衣食住等情況,其次下樓檢查清潔衛生和廚務。這樣勤勤懇懇地做,無微不至地侍候他。
自從進入老家直至今天,哪樣事沒有做,四季伙食烹調,夏季翻晾大批春冬季的呢、絨、棉、皮裘中西衣服以及書籍、字畫;舉辦他的壽辰、二爺的喪事;護理他和孩子的病痛;協助建造房屋、裝修佈置,栽花種竹;過舊曆新年還要釀酒、醃臘肉、香腸、酒菜等,還要做各種蜜餞,如冬瓜糖、米花糖、油子糖、桔餅、蜜棗等等。
單是四季的一二十壇幹、濕泡菜、豆瓣醬、水豆鼓的監製和幾十盆蘭草花的培養,繁瑣的家務事就夠我煩了。稍有空閒,即縫紉、繡花(給孩子穿繡花鞋),白天整潔家務,注意子女教育,招待親友來往、交際應酬;夜晚則登記帳目,巡邏。深夜入睡,清晨起床,從不疏懶。想到孩子生下,雖有奶媽、保姆照顧,但她們缺少養育孩子的一切知識、方法,都得自己用腦考慮計劃指點等等。不是因為有了保姆或奶媽,母親就什麼都不管的。記得我每晚半夜不放心,還得起床看看孩子情況如何。
唉!種種切切,無不親自插手。而他經常橫發脾氣。想到此,一陣辛酸。梅香丫頭進來問:「太太你怎麼不開心?請吃飯了。」這鏡頭,如在目前!
女人爭這口氣作甚?1925年(民國十四年)正是上海「五卅」慘案發生不久,我有一次上法國人的私人診所去治沙眼,醫生用銅絲刷子來給我刮沙眼。當時,他問我:「你怕不怕痛?若是怕痛就用點麻藥。」我想起五卅慘案事,不願在外國人面前示弱,不要使他們感到中國人都是懦弱的,女人更是沒有用。同時,我還想到昔日關公刮骨療毒,多麼勇敢,我這點沙眼算得了什麼?就說:「我不怕痛,你刮好了,不必用麻藥。」刮後痛得很厲害,整個頭就像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