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想起與於帆相識的經過,心中暗想,當日在從洛陽趕赴修武縣的途中,倭寇截殺於帆,自己確是親眼所見,這才對於帆極為佩服,兩人因此成了朋友。雖然前幾日兩人之間生了齷齪,但是當時只是以為於帆熱衷功名,並不懷疑他另有圖謀。此時仔細回想往日事情,這才發覺於帆心計深沉,做事謹慎,以智謀而論,並不在紀定中之下。
他在屋中踱了幾圈,一時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按理說既然已經知道於帆暗地裡與倭寇勾結,自然要將此人或擒或殺,切斷倭寇的眼線。但是此人惡行未露,自己貿然出手殺人,多少有些於情理不合。若是報官,以於帆的智計,定然留有後手,論起公堂上的口舌之爭,自己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何況自己只不過是一介草民,突然與縣丞大人翻臉,不論是衙門裡的公差捕快,還是修武縣城的百姓,只怕都不會放過自己。到時倭寇趁機偷襲,便是一場大禍。
厲秋風正自思忖之間,只聽到門外腳步聲響,卻是那老僕送來午飯。厲秋風見廟祝沒有與他同來,倒甚是奇怪,於是向老僕打聽廟祝的行蹤。老僕一邊從食盒中取出酒菜放到桌上,一邊對厲秋風說道:“今年花燈節提前了半個月,衙門下令三天之內燈籠都要掛好。從一大早到現在,外面不斷有人將花燈送到廟裡。廟祝老爺帶人在前院忙活,連飯都顧不上吃,自然也不能親自來給大爺送飯,只好要小人來了。”
厲秋風見這老僕已然五六十歲,頭髮花白,一臉皺紋,心下頗為不忍,口中說道:“老人家,以後不須為我準備飯食,我自行到廟外尋個酒館便可以了。這些日子多有叨擾,在下十分過意不去。”
老僕嚇了一跳,顫聲說道:“大爺,這可使不得。您若是對這酒飯不滿意,儘管跟小人說便是。”
他說完之後,看了看剛剛在桌上擺好的四盤菜餚,接著說道:“這道白切雞,是王記的王老六親自下廚做的,或許賣相差了點,但是味道不差。這道竹筍燒肉,是城南郭家菜館的招牌菜。只不過是南方菜,咱們北方人可能吃不慣。是小人該死,想著您老人家吃慣了北方菜,想給您換換口味來著,哪知道惹大爺不高興了。還有這道……”
厲秋風聽到這裡,知道老僕會錯了意,急忙搖頭說道:“老人家,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確實沒有怪您的意思,實在是不想再給您和廟祝老兄添麻煩。”
只不過他再三解釋,那老僕卻翻來覆去只說自己挑的飯菜不合厲秋風口味,這才惹得他不高興,弄得厲秋風哭笑不得。直折騰了半柱香工夫,老僕才匆匆走了。厲秋風嘆了一口氣,心中暗想,自己在修武縣已經耽擱了一個多月,誤了不少事情。眼下已到了最後關頭,須得咬緊牙關挺住。至於結果如何,只好聽天由命了。
因為心中有事,所以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最後厲秋風索性將碗筷一推,站起身來,在屋子裡又踱起步來。他心中仔細盤算能夠用來與倭寇對抗的各方勢力,但是算來算去,總是沒有勝算。厲秋風心中暗想,原本以為至少有六成勝算,但是沒有想到於帆竟然是倭寇的同夥。如此一來,雙方優劣之勢逆轉。而且於帆主僕身在城中,又是知縣衙門的官員。只怕紀定中的意圖他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如此一來,雙方一旦動手,聶家非得一敗塗地不可。
想到這裡,厲秋風嘆了一口氣。聶家的死活他原本並不放在心上。而且他知道就算打敗了倭寇,紀定中和聶老太爺定然會對陸、趙、杜三家下手,到時不免又是一場血戰。不過這四家的糾葛,與自己並無太大幹系。只要黃旭隨圓覺離開修武縣城,四家內訌如何收場,他都不願意理會。但是無論如何,第一要務便是挫敗柳生一族和倭寇的陰謀,這又迫使他不得不與紀定中等人聯手。自己夾在這幾大勢力之中,要想左右逢源,巧妙周旋,自然是極為困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