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韓掌櫃和兩個夥計正圍著火爐在吃酒喝菜。
酒菜是沈沅從家中出來的時候,特意的吩咐采薇帶過來的。
見到沈沅和沈洛進來,韓掌櫃和兩個夥計忙起身趕過來見禮。又請沈沅和沈洛坐。
沈沅微微的笑道:“家中還有事,就要回去了,不坐了。”
又看了一眼窗外,然後說道:“這雪看著要下的很大的樣子。天冷,韓掌櫃,你和夥計們也收拾收拾,趕緊回去歇息著吧。”
一時夥計牽了馬,趕了馬車出來,沈沅笑著同韓掌櫃告別,就帶著采薇坐上了馬車。
馬車行駛出了一段路,采薇就悄聲的同沈沅說道:“姑娘,這樣大的雪,洛少爺都沒有打傘呢。”
沈沅就掀開車窗簾子的一角往外看,就見沈洛坐在馬背上,眼珠子凝住了似的,只黯然無光的望著前面出神。白雪落了他一頭一身。
沈沅輕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裡的車窗簾子。
這樣的事,總要他自己想通的,旁人是幫不了他的。不過等時日長了,總歸會慢慢的好起來。
一路無話,沈沅回到了沈宅。
今兒是元宵,宅子裡各處也張掛了花燈。沈沅站在廊簷下,袖著雙手,看著空中簌簌落下的雪。還有面前院子裡積雪,被廊簷下的燈籠光照著,又白又平整。
她想起她上輩子失明那一年的冬日。外面也是這樣簌簌的下著大雪,她盤膝坐在鋪著厚實的羊毛地毯上,前面放了一隻火盆,烤的身上很暖和。旁邊就坐著那個人。
他說他叫玉郞,這是他母親給他取的乳名,世上再沒有其他人知道的。但他卻從不肯告訴她他的大名。
沈沅一開始還執著他的大名到底叫什麼,他到底是誰,不過到後來她就慢慢的釋然了,只叫著他玉郞。
她是知道自己已經毒入臟腑,不過是在捱日子罷了。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裡有一個人這樣的陪伴著她就已經很好了,又何必執著於他到底叫什麼名字,他到底是誰的事?
這樣下著大雪的天氣,他們兩個人圍爐而坐,她聽著他用沙啞的聲音慢慢的說著話,只覺心中再安寧平和不過。
不過若知道她會再活一輩子,她那時候無論如何都該問清楚他到底是誰的。這樣即便他們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她也一定要找到他。不過現在卻是不能了。
沈沅想到這裡,就苦笑著搖了搖頭。
采薇這時候掀簾子進來,同她說著:“姑娘,夜深了,您該歇息了。”
沈沅就轉過身,回了屋。由采薇服侍著,躺到床上安歇。
一夜窗外雪花簌簌的下個不停。
過了兩日,天晴了,反倒越發的冷了下來。
薛姨娘面色青白的半坐在南窗木炕上,身上蓋著織的細密厚實的羊毛毯子,懷裡還抱了一隻手爐,饒是這樣,她的手腳還是冰涼的。
沈沅攆走了馮媽媽的事,過了這幾日她才知道。若是在以往,宅子裡稍微有點什麼小事了就立時會有人報到她這裡來的,但現在她這清漪苑倒是冷寂了下來。
薛姨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還不到四個月的時間,肚子並沒有很顯懷。不過還是稍微看得出來隆起了一點兒。
原以為再生下一個孩子來,她在這沈宅裡的地位會更穩,說不定就能被扶正,但沒想到懷了這個孩子之後會有這樣大的反應,被沈沅給趁機奪去了掌家的權利。若早知道如此,倒還不如不懷這個孩子呢。
薛姨娘心情很不好,看什麼都覺得煩悶。想要做些什麼解悶,但做什麼都覺得不對,看什麼也都不順眼。瑞香小心翼翼的用茶盤捧了一蓋碗茶來,也被她嫌棄水太燙,沉著臉給砸了。
只聽得豁啷一聲脆響,蓋碗被砸的粉碎,碎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