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先回去吧, 改日我再來歸還。”
常三哥被羽林衛肅清到岔路街道上, 此時駕車回到北市口。他正啃著一隻胡餅, 看到我倆沒吃飯就回來了十分詫異,連忙把胡餅藏到懷裡,並未多問。
一路上我悶悶地沒有說話。虞重銳在對面看了我許久, 說:“自貴妃出事以來, 賀少保……也是舉步維艱。”
我能想象得到,姑姑突然死了,祖父又被罷相, 無異於全家的頂梁支柱轟然崩塌, 家裡一定愁雲慘霧亂成一鍋粥。這時嵐月忽然站出來表明自己也是賀家的女兒, 信王又對我們家丟擲橄欖枝, 宛如落水時及時遞來的救命稻草,全家人都對他們感激不盡。
我也應該感謝嵐月,如果沒有她,此時必須嫁給信王的就是我。她一心想取代我的位置,現在她做到了。
道理我都懂, 但是我……我還是有點難過。
我在這個家裡、在這世上,並沒有我以為的那麼重要。或許是我太沒用了,姑姑給全族帶來無上榮光,嵐月在危急時挺身而出力挽頹勢,而我只會逃跑躲起來,不敢去看眼前這個突然變得清晰而醜惡的世界。
我望著虞重銳,問他:“如果我今後無處可去了,你……你會不會收留我?”
“怎麼又說這種傻話,”他語氣似嗔怪,又帶著無限溫柔,“只要有我立錐之地,自然會分你片瓦棲身。”
聽上去可真是寒酸,酸得我……眼淚好像又要下來了。
他就在我面前,近在咫尺,正襟端坐,他的胸懷臂膀彷彿能為我擋住一切雷霆風雨,我真想撲進他懷裡大哭一場。
然而此時馬車停了下來,常三哥在外面說:“到了。”
下車時虞重銳要給我戴上冪離,我說:“不必了,以後我出門也不戴這個。”
我不能總是如此膽怯,一味尋求他人庇護,連真相都不敢直面。既然上天在此時給我這雙獨特的眼睛,那就說明,這些事我就應該知道,是我原來活得太糊塗了。
我……總會有些用處的。虞重銳護我,我也想護他,就從看清周遭開始。
我扶著虞重銳的手下車,看見鳳鳶居然守在瑞園大門口——不管虞重銳有沒有接受,反正在我心裡,它已經叫這名字了。
她免不了又用白眼跟我打招呼,姿態妖嬈地迎上來對虞重銳行禮道:“少爺,鄧大夫來了,已在花廳等候多時。”
在我的印象裡,這種遊歷四方、博學多才、妙手回春的神醫,應該是個銀鬚鶴髮、仙風道骨的世外仙翁,最少最少也得是個清癯矍鑠的中年人。所以當我跟著虞重銳走進花廳,看到裡面坐著等待的兩人時,一時竟分辨不出哪位是久仰大名的鄧大夫。
上座是一名鬢角花白的阿婆,年過花甲,駝背瘦小,眼神似乎也不太利索了,等太久坐在椅子上眯瞪打盹。阿婆的衣著有些特別,一身藏藍布衣短褂,下著同色褲裝,襟上繡花,頭髮也用花布頭巾包起,盤在頭頂。
她的下首是一名年輕人,年紀可能跟虞重銳差不多,身上灰衣陳舊,風塵僕僕的,圓臉膛曬得有些黑。
他看見我們進門,放下手裡的茶盞便跳將起來,躥到面前上上下下打量我,兩眼放光興奮地搓手:“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病例?”
這個人是我見過心思最可怕的,因為他甫一見面,就從袖子裡掏出一把閃亮鋒利的銀色小刀,對著我的心口划過來。
我嚇得躲到虞重銳身後,把臉埋在他背上。
他側過頭問我:“怎麼了?”
都是幻覺,是虛像,不用怕。剛剛我還說以後都不戴冪離了,該看到什麼就看什麼,怎麼才遇到第一個人就受不住了?
我搖搖頭,從他背後走出來,站在他身側。
哪怕只是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