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隔著三小時飛機航程,如何做朋友,我對非英語國家的文化風俗認識不多,勉強不得。
我沒見過山口,山口也沒見過莊自修,我給他們的照片,是莊思明的倩影。
對他們越冷淡,他們越是覺得對方矜貴,這是通人類的怪毛病。
工作後覺得疲倦,靠在沙發上聽音樂,不知不覺睡著,的確不比十多歲之際,那時一個上午寫萬多字,下午還可以打網球。
聽母親及阿姨時時嚷倦,怨腰痠背痛,便忍不住駭笑,驚覺四十歲之後彷佛沒有人生。
到了中年不漂亮不要緊,被肉體出賣可糟糕到極點。
「是嗎,來,大家聊聊天,說說笑。」
誰,誰的聲音入夢來。
「是我。」
是否友姑媽嗎?
電話鈴把我叫醒。
「呵,是媽媽,找我什麼事。」
「杏友姑媽請你明日去她家午膳。」
「好極了。」
「她住康樂路三號。」
多麼平凡的路名,我置房子,從來不選擇這種路名,我喜歡招雲巷、落陽道、寧靜路。
我現在住在映霞道。
「康樂路的心洋房層層向海,附近有閒最好的國際學校,可惜杏友無子女。」
我微笑,「那麼優秀人才而無孩子誠屬可惜。」
「你呢,自修。」
「我,來日方長。」
真無味,十五六歲便得努力學業為將來前途鋪路,廿多歲要勤力工作,突圍而出,三十餘便需顧慮退休後生恬,加倍蓄儲,否則到了中年便會吃苦。
任何時候都不得任性放肆,如不,後果自負。
寫到七老八十不是問題,文字精湛,一般多人閱讀,受到尊重。
最不好就是動輒:「啊哈,你們這些小輩,又寫錯了三個字!」或是「讀者水準日益低落,專愛看今日的粗淺文字」
非在這種事發生之前退休不可。
莊杏友的家是什麼模樣?
赴約之前,我有點緊張。
我不喜跑到人家住宅作客,各人習慣不一樣,有些人家越坐越冷,傭人到晚上九點還未端出飯菜,差點餓死客人。
又有些客廳越坐越熱,像進行蒸氣浴,人客只得忍痛告辭。
到了康樂路,看到一扇碧藍的海,已經是意外之喜,根本不介意天氣尚冷,都想到海邊走一走。
女傭一開啟門,我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莊杏友與莊自修同樣是簡約主義者,換句話說,大家都主張家徒四壁,無謂誇張。
辱白牆壁明亮柔和,沒有任何裝飾字畫,一組太沙發-張木茶几,根本不需摘室內裝修。
我幾乎想鼓掌。
女傭人叫我在會客室等候。
杏友姑媽很快出來,在家她穿一套深藍色男式唐裝衫褲,十分瀟灑。
我贊道:「氣色好極了。」
「請坐,別客氣。」
我打量四周圍,「真好,連報紙雜誌都沒有。」
她笑,「許多人會嫌簡陋。」
「各人志趣不同,我卻覺得一千件水晶玻璃擺設麻煩。」
「自修,你我無異有許多相似之處。」
我由衷說:「我真希望及你十分之一。」
「太客氣了。」
「告訴我你的秘訣。」我的語氣充滿盼望。
「我沒有秘密。」
「做人處世你一定有心得。」
「你不要見笑,都是愚見。」
我屏息恭聽。
「做人凡事要靜;靜靜地來,靜靜地去,靜靜努力,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