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霧沒覺得自己在發燒,她只是陷入一場夢境。
夢裡她被雨淋溼滿身,眼前有個人影離她越來越遠,她身邊有把傘,被風吹開。
風大,雨涼,冷的像一條鐵鏈。
四下無人的街頭,她狼狽、憔悴、形單影隻。
然後她看見有人撐傘朝她奔來。
是她媽媽來接她回家了。
“媽媽……”
“媽媽……”
陳疆冊躺在臥室內的沙發上,忽地聽到阮霧囈語,連忙起身走過來。
她滿身都是汗,放在被子外的右手手背連線著輸液管。猝不及防間,她五指收緊,手背處青色的脈絡撐起,骨節分明,輸液管處隱約有紅血絲倒流。
阮霧是被疼醒的。
她剛睜開眼的那幾秒,還有點兒懵懵的呆傻模樣。
“……陳疆冊?”
嗓音粗嘎,很啞。
陳疆冊淡笑著:“總算醒了。”
他扶她半靠著床坐起來,倒了杯溫開水給她:“你知不知道你發燒了?”
阮霧喉嚨生疼,喝水像是吞細沙,每往下嚥一口都拉扯著聲帶,極疼。
她說:“……我發燒了嗎?”
“嗯,還有點兒中暑。”
她有氣無力道:“我每年夏天都會發燒加中暑,一塊兒來,還以為今年能逃過一劫。”
陳疆冊指腹拭去她唇角沾著的水珠,眼梢稍垂,眼裡淌著的笑,溫柔得像是要與她定一個白頭偕老的契約。他說:“那以後每年夏天我都得陪著你,萬一你一個人睡覺,大半夜的高燒不退怎麼辦?”
她溫溫然笑著,說:“夏天很漫長的,你不用出差嗎?”
陳疆冊說:“賺錢哪有你重要。”
情話說多了,阮霧並沒產生抗體,她反倒有種嗜癮的沉淪。
她手心裡的水,被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陳疆冊問她還要不要喝,她混沌地搖搖頭,問他,“陳疆冊,我剛剛是不是說夢話了?”
那幾聲“媽媽”隱約帶著哭腔。
陳疆冊低聲:“想家了?”
阮霧斂著眸,低眉順眼的樣子,看著怪令人心疼的。
“我好像快有四個月沒有回家了。”
“等你病好了,我送你回家。”
“嗯。”她雙頰仍泛著異樣的紅,眼睛卻是瀲灩的漂亮,“麻煩你了,男朋友。”
“不麻煩,畢竟是送媳婦兒回孃家。”陳疆冊在正經和不正經之間,總能快速地轉換,得寸進尺地轉著調,“咱媽喜歡黃金嗎?我讓人取些金塊來,送給她當見面禮。”
阮霧和他在一起這麼久,還是沒學會他的厚臉皮。
她窘然地推著他:“……你好煩。”
“確實,金塊有些俗了,我去買幾條金項鍊怎麼樣?”
“閉嘴,病人需要靜養。”
“再給我一句話的時間。”
“你說。”
“丈母孃真不喜歡黃金啊?”
“……陳疆冊你煩死了。”
纏弄嬉笑間,陳疆冊和她一同躺在懷裡,她眼皮漸沉漸闔上,陳疆冊像是安撫小孩兒一樣,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說:“我幫你看著輸液瓶,你放心睡覺吧。”
他說話時的氣息溫溫熱熱地,灑在她的臉上。
阮霧就在這份溫熱的安定中,慢慢地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