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一定把我算在遺囑內,我沒有非分之想,他養育我那麼些年,我尚沒有報答他……假使如此,我就得離開殷家,獨立起來。」
「那你也不必離開本地,」我說,「憑你的能力,為人,足有資格找到一份好工作。」
「但是義父生前老向我提起在那邊的橡膠園……」
「要復興橡膠業是很難的了。」我說。
「你真是明白人,所以我進退兩難。」
「你會盡力而行的,難做不一定是不能做。」我鼓勵他。「況且遺囑又未曾公佈,你何必提心弔膽。」
「我過分憂慮。」
「想想真好笑,你同梅令俠兩個人,一個屋簷下長大,他似花蝴蝶,你卻好比只工蜂。」
永亨衝口而出,「那你與馬大呢?」
「我與馬大又怎麼樣?」
他若語還休,大概是覺得馬大輕狂,與梅令俠短短兩個月內便可論到婚嫁,我不由得又幫著她,「馬大慡磊,比不得我,我是小人長慼慼。」
「總而言之,」永亨笑,「你們兩人也完全不同,還說是孿生。」
又過半晌。他坐得有點乏味,但卻不肯動,又不告辭,我又覺得他對我不是沒有意思,只是時機未曾成熟,他不肯有什麼表示。
終於他輕輕說:「我走了。」
也許只是為了這一場大病,是我精神恍惚,他沒有其他的意思。
我微微點點頭。
他又坐了一會兒,房間裡依依不捨的氣氛濃極,但我始終不出聲。不能讓人說粉艷紅的兩個女兒盡會抓牢男人不放。
他走以後,馬大來了,她一個人。
她化妝過分的鮮明,打扮過分的時髦,嘴裡嚼口香糖。那神情……我打量她半晌,是,似殷瑟瑟。
「怎麼?」她笑,「不認得我?」
我老老實實回答:「差點兒不認得。」
「殷永亨有沒有說什麼?」她伏在我跟前,急促的問。
「沒有什麼,」我惆悵的說,「他是三拳打不出一句悶話來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不,關於遺囑。」馬大焦急的說。
「待我出院公佈。」
「屋子留給誰?現款留給誰?」她把面孔湊到我面孔來。
「我不知道,」我不耐煩的推開她,「馬大,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說給我聽。」
「我真的不知道,是梅令俠叫你來問的,對嗎?」
「殷若琴留什麼給他?」馬大咄咄逼人。
我很氣,而且身子也還虛弱,「你不關心我健康,馬大?你怎麼變得跟殷瑟瑟一個模子裡出來似的?」
她似有愧意,「對不起,哈拿,他想知道得厲害。」
「馬大,他是不是真對你好?」我擔心。
「當然是,不然還訂婚嗎?」她拍拍我的手。
馬大似乎很急躁,不住在醫院房間內踱步,然後抓起外套說:「我先走一步。」
「馬大,你過來。」我渴望接觸她。
她並沒有過來,在遠處乾笑:「哈拿,你越來越婆媽了。」她轉身走,撞在媽媽身上。
馬大隻叫聲媽,便趕著走。
我鼻子發酸,強忍著眼淚。「媽媽,馬大怎麼變成這樣?」
她按我的額角,「真嚇壞我們,這麼大的人,也不曉得冷暖。」
「媽媽,馬大怎麼變成這樣?」
她嘆口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怎麼會讓他們訂婚?」
「名正言順的訂婚也好。」
我埋怨,「我進醫院才兩天,就發生這樣的事。」
「木已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