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帳內這時候起了皇帝的咳嗽聲。
柳貞雯想起了每次進宮,妹妹說起皇帝那張笑得甜蜜的臉,想起皇帝別說咳嗽,就是身有哪點不適,她都會緊張得團團亂轉的樣子……
“她怎麼就這麼狠心。”柳貞雯抬頭任由眼淚流下,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那個信誓旦旦說要走在皇帝后面的人怎麼就先走了。
她走了,留下誰也侍候不了的皇帝,讓她的孩子們怎麼辦,讓這個皇宮怎麼辦,讓這個天下怎麼辦……
“走吧。”帷帳裡快要伸出手,蘇公公拉著她往外走,再留下去,皇帝就要生氣了。
他最不喜有人在他面前放肆了。
這世上,那個能讓他稍微忍忍的人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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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在外面等著,見到柳貞雯跟蘇公公步履蹣跚地出來了,原本有點想望的臉又暗淡了下來……
他想叫一聲賈夫人,但過大的失望讓他虛弱得厲害,他推了來扶他的人,扶著宮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朝賈夫人額首,道,“勞煩大姨了,這段時日,還需您陪紗兒和皇長孫他們幾日……”
柳貞雯也是木木的,她點了點頭,好一會,她沙啞著聲音道,“長公主呢?辰安呢?她在哪?”
她肯定有辦法的不是?
她以前就救過他們的母后。
“辰安和辰佑會很快回來。”太子淡淡地道,又吩咐了身邊的內侍送賈夫人去東宮,他則又往裡走。
“太子,皇上歇著了。”蘇公公駝著腰攔了一下。
“我去看看。”太子扶了下他的肩,穩了穩,又往內走。
他剛走到裡面,就聽到了明顯壓抑的輕咳聲。
太子沒有放輕腳步。
“誰又來了?”
“父皇,我。”
皇帝掀開了帷帳,看到太子跪到了床前,等太子把帷帳繫好,皇帝嘆了口氣,“就不能讓我們好生歇會?宋濤呢?讓他過來一下。”
說著他往裡瞧了瞧,第一次朝太子露出了憂慮的神情,“你母后臉色有些不好,藥都喝不進了,朕擔心吶。”
“您臉色也不好。”
皇帝不以為然,“剛喝藥了,睡一晚就沒事了。”
他說話的時候是壓低著聲音的,但太子這次沒有,皇帝有些不快地看了太子一聲,“聲音小點。”
太子搖搖頭,淡道,“沒事,再大母后也聽不到了。”
皇帝看著他,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的兒子,他的太子,眼神越來越冷,冷得就像太子母后的臉孔一樣冰冷又僵硬……
“太子,你最好現在就下去。”
“沒用的,父皇,您殺了我,母后也是沒了……”太子淡淡,他跪著,於是臥在床上的皇帝看不到他袖中緊捏的拳頭上的血,正滴答滴答地往地上掉,“您殺了我也好,我先下去服侍母后,告訴她沒了她,您連她為您生的兒女都不要了。”
皇帝冷冷地看著胡說八道的太子,一直看著……
太子的聲音竟絲毫未抖,依舊有條不紊地用他啞得不成形的喉嚨一字字地說,“母后死了,父皇,您的皇后已經斷氣兩天了,您是想讓她爛在您的龍床上嗎?您沒看到她的臉都僵了,都不好看了嗎?”
皇帝死死地看著他……
太子這時候把一直拿在手中的劍放到了龍床上。
“父皇,要麼殺了我,要麼把母后放到冰棺裡去吧。”太子知道他這是在挖他父皇的心,在刮他的肉放他的血,他知道。
他也同樣的挖自己的心刮自己的肉放自己的血,他也疼。
可再疼又如何,他已經沒了母親了,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養育他,帶大他,跟他並肩作戰的男人也一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