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著此事,忽然瞧見遠處閃過了一點零星的火星,因還是睡不太著他便朝著那頭走了過去,正見從馬廄往營門方向走去的半道草叢裡,蹲著個年歲不大的年輕人。
田豐走近了才發現,那點火苗被他小心翼翼地拿著一圈木板給遮擋著,以防光亮被透出去,但光是擋住了,香味卻有點難被掩蓋住。
這年輕人用手中的木棍朝著火堆裡撥弄了兩下,就翻出了幾個切斷的薯蕷。
趁著還熱乎,在手中翻滾了兩下就飛快地扒起了皮。
那動作熟練的,一點也不像是第一次幹這種差事。
甚至在聽到背後有腳步聲傳來後,他飛快地把手中的另外一段薯蕷遞到了田豐的手裡,頗有一點賄賂一下切勿告密的意思。
田豐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經歷,
他權且放下了先前的那些擔憂,開口問道:“這東西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年輕人瞥了他一眼,見他身上穿著的並不是士卒的甲冑,回道:“京城那宣旨隊伍裡的人吧?君侯說要打磨打磨烏桓人的性子,讓人帶了不少薯蕷塊莖過來,讓呂小將軍監督著那些降卒先把田地給開墾起來,其中有一批品質不怎麼樣的,就成了我們這些人的伙食。前兩日我幫著扛的箱子,就分了幾個給我,當夜裡的加餐。”
他舉了舉自己手中的那個薯蕷,道:“試試啊,樂平那頭擇優培養了七八年出來的品種,味道好得很。”
田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當拒絕還是應當接下來,乾脆先學著那年輕人的動作,盤著腿在地上坐了下來,將還帶著熱氣的薯蕷皮給剝了下來,小聲問道:
“可你既然是要做那守夜的差事,為何不專心做事,反而在此地做著偷偷犯懶之舉?”
年輕人搖了搖頭,“我就說你是見識少了,我這可不叫犯懶。這個門平日裡士卒是不往這頭走的,真要有人離開這扇門,直接格殺勿論就是。那門外頭還有好幾道守著的呢,總不會讓人給跑了,我暫時分個神也無妨。”
“我聽說,這是為了防止我們在涿郡的招兵中混入了袁紹那邊的奸細,將此地的情況告知到鄴城去,所以專門留了這道平日裡沒人走的門。”
他說到這裡,恰好看到了田豐的臉色,便問:“哎你怎麼了?怎麼這個表情?”
田豐捧著手中的薯蕷,沉默了好一陣才回道:“我覺得這東西有點苦……”
這年輕人哪裡知道田豐心中在這一刻遭到的又一陣衝擊力,一把從田豐的手上將那塊薯蕷給搶了回去,“苦?怎麼可能發苦?我看你是山……吃不了糙糧。算了,還是我自己解決吧。”
“對了,你繞著這裡走一點,免得被人當做細作了。”
免,得,被,人,當,做,細,作,了!
這幾個字直到田豐回到住處之後都還在他的腦袋裡迴盪,造成了極強的殺傷力。
所以說,倘若他真在今夜騎著馬匹回返冀州去了,就算錯過了這位在烤薯蕷加餐的,也必定會在營門之外被斬殺?
那讓他回冀州是幾個意思!
第二日他頂著一雙還有些睏倦的眼睛看向張遼的時候,忍不住問道:“大司馬的部下都是如此狡猾的嗎?”
對昨夜所發生之事瞭如指掌的張遼,好像一點也沒有那等底牌被人給揭穿的慌亂,只是鎮定回道:“但事實上元皓先生的心中早已有決斷了,我這樣的準備並不會派上用場,只是用來防著真正的細作的。”
“……”是,是這樣嗎?
田豐很難不覺得,自己在此刻的頭腦發懵,可能是因為他昨夜確實沒有休息好。
但更讓他思緒混亂的,是張遼說出的下一句話,“不必在意這等本不是為您準備的陷阱,元皓先生昨夜已聽到關於烏桓的處理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