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喪亂,靡國不夷”的傷事。
從他自冀州到兗州又到四方走動所見的人事哀哀,轉入了他來到長安的緣由——
我暨我友,自彼京師。
換句話說,他是來拜訪朋友的,不是專門來到京城的。
只不過是他來的時間稍微巧了一點,恰好遇到了長安路對民眾的開放,所以也有幸見到了這樣一幕熱鬧的場面。
若按照尋常人的寫法,此時就該當寫長安景象,和他那欲揚先抑的首段形成對比了,但王粲沒這麼寫。
他寫自己旅途疲累,在朋友的帶領下尋到了入住的客舍,倒頭就睡。
睡到半夜,忽聽金鼓齊鳴之聲,王粲醒來朝著窗外望去,見“天地普化,產氣淑真”,有妖麗之神人,稟自然以絕俗,踏雲而降。
因見到仙人的景象著實不常見,他一時之間忘記了旅途的疲累,連忙從客舍之中追了出去。
仙人羽衣翩躚而落,隨著距離的漸漸接近,讓人能看清她的相貌。
只見神女“希世無群,朱顏熙曜”,雖無金羽之首飾,無照夜之珠璫,無羅綺之黼衣,無縟繡之華裳,只白衣烏髮,披雲間月色,但依然讓王粲怔楞在了當場。1
也正在此時,在長安街頭的新路上,他看到了先前那將他驚醒的聲音來源。
那是一隊即將出徵的甲士。
若說神女是天造之極,那出征的甲士便是地上兵戈之冠,所謂“建拂天之旌,鳴振地之鼓”,紛紛映入了他的眼簾。
在這第一印象的恢弘盛大景象過後,則是一出細緻的描寫,從“材官選士,劍弩錯陳”的平實表述,隨著整裝列隊進發到了最後階段,就成了“玄胄曜光,犀甲如堵”的驚人之態。
但到此還未完。
既是神女送徵,那這神女和甲兵之間必然還有聯絡。
神女從空中俯視景象,開口祝禱,說這長安軍伍乃是“危不忘令庶士鹹綏,安不忘掌備武樂修”,方有“自東自西,莫不來賓”,故而祝其出征順遂,早日實現天下既定之事。
在這賜福的景象中,隨著神女拂袖輕掃,甲兵腳下的路忽而化為了一條粼粼天河,與月色交相呼應,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也便是因為這樣的強光,王粲忽然醒了過來
。
他這才意識到,
原來他並不是真的在半夜被鼓聲所吵醒,
見到了這樣的一幕,而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因白日所見的情景,這才讓他在夜裡夢到了這樣神異的景象。
他懷著悵然所失的情緒下樓用早飯,不知何時才能真的見到神女送徵之景,哪怕是再夢到一次也無妨,但客舍的老闆卻誤以為他是來到長安思念家鄉,偷偷在他的湯餅底下塞了半個雞蛋。
至此,全篇結束。
喬琰看完了最後的一句,抬眸和蔡昭姬面面相覷。
王粲造謠了嗎?好像沒有,還真的很符合他人設的走了寫實路線。
他甚至沒在詩文中將這條長安路的修建歸因於神女,首段的來長安前所見,和末段的給外鄉人加半個蛋,都極具寫實意味。
所謂的神女送徵,統統都是他的夢中所見,並非真實發生之事。
寫夢犯法嗎?
當然不。也理所當然地可以往誇張的方向來寫。
但看到這篇《神女送徵賦》的人會怎麼想?
大概只會覺得在做夢之前的鋪墊和最後的迴歸現實,都只是王粲這篇辭賦中充當行文結構的東西,他真正想要表達的還是在中間這段。
長安新路原本還是泥漿,現在卻變成了堅不可摧的樣子,想來就是神女賜福的緣故。
大司馬喬琰所統帥的部從何以能有這樣戰無不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