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應所能遙遙看到的畫面裡,第一輪的弩箭又已經在有條不紊地裝入床弩中,不過數息便已再度發出。
他的臉色一變。
五百步射程的床弩!
他怎麼都想不到,這東西會出現在這裡。
非要說的話,這確實不是射程最遠的那一種。
可就算是這一種,其高昂的造價對於邊地士卒來說,也是一件難以承擔的東西,至多也不過是在守城的時候派上用場。
他們跟隨董卓征戰於涼州的時候,便從未見過有人將其用在雙方的衝陣中。
當然以涼州的山地地形,和本身的生產條件,也不適合用這樣的東西。
所以他們當然不會想到,喬琰會上來就給了他們一記這樣的招呼!
當然,若要喬琰說的話,她不可能投入這樣的成本,將每一架床弩都製作成當日令人射殺龐德的那一架一樣。
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憑藉著幷州越發成熟的邊防守禦器具製作,以相對低廉的成本,打造出一批五百步小型床弩來。
這樣的床弩最適合的安裝地點依然是城頭,本就是她給涼州各座城池所準備的防護,也並未裝上瞄準鏡來輔助射擊。
可這並不妨礙此物,給了李應樊稠的部從以迎頭痛擊。
第一輪射擊中依然過半的命中率,讓這列意圖衝陣的騎兵又倒下去了一二十人。
而當他們踏入二百步距離的時候,高居於兩側山上的弓箭手收到了指令,緊隨其後發起了進攻。
那是一批遠比弩車要顯來勢洶洶的箭雨。
到了此時他們方才發覺,在那些弓箭手的背後還藏有一批蹶張弩。
弓箭手的後撤,讓這些坐地後以腳端發出弩箭的弩手放出了一輪射擊。
哪怕它們不是以蹶張弩方陣的方式發動的這一輪進攻,這種居高臨下的狀態,依然形成了箭如飛蝗的密集打擊。
比起遠距離的床弩震懾,這輪蹶張弩的攻擊才當真是火力覆蓋!
箭雨籠罩之下——
被命中的坐騎將騎兵摔下馬去。
被命中的騎兵本人,被這種貫穿力殺傷擊下。
甚至有落於地上的,不慎被同伴給來上了一出踩踏。
更不用說,這兩輪齊射,對這些滿心以為可以先拉近到弓弩進攻距離交手的騎兵來說,簡直是戰意信念的極大摧殘。
若只是如此,尚有挽回的餘地。
偏偏李應這一方計程車卒裡處在後方的那些,先前還不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什麼情況,現在弩箭從高處落下,卻無疑是告知了他們這個訊息。
一瞬之間,他們所發出的喊殺聲,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一般驟然中斷,也讓前方人仰馬翻的聲音越發鮮明地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箭矢命中所形成的哀嚎,同樣在山谷迴音中清晰可聞。
那分明不是優勢進攻,而是被敵方在谷口攔截了去路!
他們絕不能算是訓練有素計程車卒,便不能指望他們都有為主將效死之心。
李應也沒有這樣的統帥能力。
在這種重火力的壓制面前,什麼“只有往前衝才能有生路”的說辭都是沒有用的。
他們很難不生出一個想法。
他們畢竟有這麼多人呢……
這樣說來,是不是跑得比後頭的人更快,是不是就有逃生的可能了?
再不濟還可以想辦法躲入山林之中。
樊稠回頭望去,便見這種退縮的情緒,已極快地成為了後軍中騷動的根源。
他心中大覺不妙。
這種衝陣的信心只要一鬆,便很難重新快速聚攏了。
他們的對手也根本沒有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