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空的腦子裡開始飄雪花點,亂糟糟的,朝簡的病情很嚴重,確實應該儘早接受治療,越快越好,這也是他一直期望的。
可是……
陳仰垂眼看扣在一起的手, 在他心裡點了一把火的人還沒好好善後就要暫時離開了,那他怎麼辦?被燒死?
“好吧。”陳仰聽到自己的聲音說,“你決定了就好,那一路順……”他想到是坐飛機就改了口,“一路平安。”
從前聽說坐飛機不能祝一路順風,他覺得好笑,現在他成了那個好笑的人。
手被攥疼,陳仰聽見了朝簡神經質的笑聲:“我還沒走,你連送別的話都說了,就這麼巴不得我離開?”
“……順嘴說的。”陳仰動了動被攥著的手,“能鬆開了不?”
朝簡:“不能。”
陳仰噎了噎,他跟朝簡現在這算……什麼?
溫水煮青蛙的結果就是,青蛙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熟了。根本沒有機會從鍋裡跳出來。
要是根據肢體接觸來劃分情感層次的話,他們同居,同床,偶爾還在被窩裡有四肢糾纏,以及間接接吻,生死相依……
陳仰大夢初醒一般,整個人既清明又恍惚,他發現竟然找不到一個適合的區域來定義他和朝簡的現狀。
陳·青蛙·仰呆呆坐著,是他太遲鈍,還是朝簡太精明?像是摸透了他的脾性和強弱點,會不會連他欲蓋彌彰的猶豫掙扎都算到了?
“你……”陳仰的指尖被摩挲了一下,他頓時忘了嘴邊的話,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的家人都在德國?”
朝簡垂著眼眸:“死了。”
陳仰滿臉難以掩藏的驚詫跟無措:“都……”
朝簡微頓:“嗯。”
陳仰沒有注意到朝簡那一兩秒的微妙停頓,只是在哀傷地想,他的家人也都不在了。
——他們以一個人的身份相遇,成了兩個人。
香爐裡的薰香燃沒了,朝簡起身去換,另一隻手沒放開,還扣著陳仰的手指。
陳仰不得不亦步亦趨地跟著朝簡,他去哪,自己去哪。
“你喜歡我什麼?”“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以後有什麼打算?”“你的秘密能跟我分享了嗎?”“為什麼恨我?”“為什麼你那麼痛苦”等所有問題全部凝聚成一個光點,嵌在相扣的手上,隨著每次的指間摩擦而發熱發燙。
答案不重要了,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就像陳仰沒去糾結為什麼他的靈魂深處無法抗拒朝簡,也像他到現在都沒弄明白,他當初在去小尹島的船上對朝簡盲目的信任來自哪裡。
畢竟他的人生充滿了疑點,多如牛毛,感情這一塊能簡單就簡單點吧。
陳仰在意的是,我的搭檔喜歡我,他有一顆赤子之心,也有藥物控制不了的病態心理。
可他從來沒有說過他喜歡我。
陳仰看著朝簡的側臉想,我是哥哥,乾脆就由我來……
點薰香的人驀地出聲:“我想親你。”
陳仰的眼睛睜大。
“我想親你。”朝簡把打火機放櫃子上,直起身面向陳仰,一字一頓地重複著。
陳仰看著朝簡淡色的唇,喉結滾了一下:“那……來吧。”
四周一片寂靜。
朝簡像是傻了,愣愣低頭看著陳仰。
陳仰被朝簡的反應整懵,怎麼,他不該答應得這麼直截了當?應該猶猶豫豫半推半就?他倒是想,可他不是那樣的人。
既然踏出去了那一步,他就會大步向前走,不可能停在原地磨磨蹭蹭。
等了又等,陳仰有一點不耐煩了:“又不想親了?”如果朝簡還傻兮兮地站著,他就自己上,再這麼等下去他的緊張會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