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還勁兒勁兒的嗶嗶開嘲諷,可見他真的是一點也不怕敖歡。柳祁表現得越傲慢、越驕橫,就代表他在敖歡面前越安心、越自在,那劍略就是越憋屈、越憤怒。
柳祁卻也是個對危險很敏感的人,終於在一頓嘲諷之後感覺到黑暗中沉默的怒氣,這才消停了一點,試探性地說:“阿歡……?”劍略聽了“阿歡”這兩個字,更是火藥桶點燃一樣炸了,猛地將柳祁摁倒在床上,朝他的喉部啃了一口。儘管劍略並無全力咬下,但咽喉被咬也不是小事,那柳祁一陣窒息,趕緊要推開他。可他只碰到那刺蝟一樣的蓑衣,刮的手疼,也推不動身上鋼鐵一樣的身體。窒息使人頭皮發麻,那柳祁喉嚨裡發出最為狼狽的嘶聲,終於叫劍略大發慈悲的放開了他。
柳祁但覺劫後逃生,大口喘著氣,又說:“你、你要做什麼?”劍略也是一怔,他又要做什麼?把柳祁殺了?還是把敖歡殺了?他又做不到的。
柳祁只說敖歡這個瓜娃子,啥事不做,就能搗亂,犯起混來沒有章法可言,只說現在還是給他順毛最是妥當,便又耐著性子解釋道:“你到底是生什麼鳥氣?難道就真的為了那個巧官?他不過就是個玩意兒,我看他順眼,是跟看小貓小狗順眼一個道理的。只是靈無常會錯意,非要叫他來討好我,我真是冤枉。若你不肯信我,我看你真的是傻子。”巧官當然早被劍略拋之腦後了,但劍略胸中確實鬱結難舒:“我當然看不上那個巧官。可我還能不考慮阿略麼?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告訴我。”柳祁皺起眉:“你怎麼今天就忽然那樣婆媽起來。真不像你。”劍略一怔,半晌又苦笑:“我也總是不像我自己的,有時我也這麼想,尤其在你面前。你難道剛剛不是才說了好幾次,說是我非要糾纏你,不讓你清靜!難道我願意當這個煩人精?我沒有驕傲麼?我、我大概是真的喜歡你的。”劍略這一番剖白,竟然不像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敖歡。他越想就越覺得敖歡大概是認真的,這倒叫劍略不知是何滋味。
敖歡嘴甜舌滑,跟那柳祁不知說過多少甜言蜜語,卻又總是半真半假的,今天這樣認真起來,竟然叫柳祁一顆心怦怦直跳。那柳祁少有的難為情:“我看你八成有病!說這個做什麼?”劍略卻又馬上問他:“那你呢?對我、對阿略,都是什麼意思?”
劍略的拷問,真是直擊靈魂。敖歡也曾問過類似的話,但也都是繞著彎子的、玩鬧一樣的說法,故柳祁也是繞著彎子的、玩鬧一樣的回答,好像彼此都思考過這問題,卻又從不敢深究。今天劍略這樣直接問起、態度又認真,這直叫柳祁真正地犯難了。
黑暗中一切都變得極為虛無,卻又極為清晰,連平日不曾察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似烏雲盡頭的雷鳴聲一樣,轟隆而至。這大雨將至一般的沉悶,使柳祁胸口極為緊窒,起伏也顯得急促起來。那柳祁忽而伸手,環住對方的肩頸,將他往自己的臉頰靠近,彼此的氣息越發纏綿。柳祁不發一言地吻住了他的嘴。
柳祁吻過劍略無數次,但這一次,給劍略的體驗卻是極為奇異的。被柳祁親吻原是很甜蜜的事情,可現在的劍略又甜蜜不起來,因為柳祁吻的說是他,其實又不是他。劍略當初在柳家後院裡獨守空房的時候,就時不時忍不住想象柳祁宿在哪兒了,和誰在一起,和別人在一的時候也是一樣的含情脈脈麼?他吻別人的樣子和吻自己又有什麼分別麼?
沒想到今天,他居然在這個情境下,找到了答案。
柳祁對他們都是一樣的,在無法回答感情的問題時,就給他一個纏綿而敷衍的吻,狀似深情,實質薄倖。劍略感覺到這一點,不知道應該悲傷,還是應該慶幸。自己和敖歡,在他心裡是什麼意思呢?可能都是沒什麼意思。可柳祁現在仰人鼻息,才多了很多疑似柔順專注的態度罷了。
在劍略胡思亂想的時候,那深吻又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