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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茶時間,日照西斜,潑墨似的紅橙,灑滿地面方格細磚。程真一步步走近,落座正抬頭觀看收銀臺上方電視動畫的杜元對面。
動畫裡的公仔在笑,呵呵呵,嘎嘎嘎,像農夫手裡的鵝,扯起細頸慘叫。
杜元也笑。
不知是笑這種垂死的音調,還是看懂了動畫講的爛gag(冷笑話)。
杜元收回視線,“終於肯出來了?一個月沒開工,不像你的作風。”
程真語氣平靜,“怕死才是我的作風。”
“還能講笑,看來也沒那麼怕死。”杜元從煙盒晃出一支香菸,銜住後,把煙盒彈給程真,“最近住哪裡?”
程真沒想到杜元竟然不抽雪茄,再細細聞,嗅得出菸葉燃燒後的油味。她不抽大麻,把煙盒推回去。
杜元已經氣得要這樣來排解胸悶。
天星船塢不是由他把持,當然惱到火滾。
“我人都在這裡了,還關心我住哪裡?”
“好歹我與你也相識這些年,又是僱主,問候一句而已。”杜元吐出菸圈,拎起茶壺給自己斟一杯深棕色的茶水,“葉世文為什麼不殺你?”
“我死了,你還怎麼把他找出來?”
程真笑了。她試過火海逃生,又在醫院忍著喪母悲痛攜程珊逃跑。換掉身份隱姓埋名,卻在葉世文掌下憑那份涼薄的心軟,偷來苟存的半條殘命。
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這群男人,每一個都要來求她活著。
杜元放下茶壺,“他在哪裡?”
“你猜?”
“程珊監護權還在我手裡。”
“你現在能有辦法把她從慧雲體聯帶走,我還要跟你講多謝。”
杜元沉默。聽程真這個語氣,怕是要破罐破摔。走到這一步,逼她,是沒辦法誘葉世文出來的。
他懷疑程真是鄭志添暗示的線人。
大家身後都有警察,夾走程珊,等於白費力氣。
葉世文逃了,屠振邦氣定神閒。他抬一抬眼,在飯間說了句“天星暫時讓錦榮負責,他是英籍華人,背景乾淨”,杜元便一清二楚——
兆陽的股份,他勢必要拿到手。
杜元往後靠入椅背,語氣平靜許多,“沒想到葉世文給了你不少東西,現在都敢跟我講價了。”
“沒辦法。”程真斂起笑意,“你答應我的沒給我,我只能問他要了。”
“說好事成之後給你,但問題是我沒拿到我想要的,葉世文逃了。”
“肉都送到你嘴邊,居然叼不住,你說怪誰呢?”
杜元盯緊程真的臉,“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跟你爸,長得很像。”
程真臉色一僵。
靜了幾秒,她又浮起笑容,“杜師爺,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全世界都盯著商罪科這樁大案,你就算拿曹勝炎也威脅不了我。公開程珊身份,那就是給警方機會徹查舊案。到時候你怎麼辦?你可是參與過威脅曹勝炎妻女的,程珊和我就是人證。”
“她有命做人證再說吧。”
“你怎麼知道她沒有?她現在在你手裡了嗎?”
杜元聽了竟不惱火,笑著碾熄菸蒂。
“我看是你今非昔比了,阿真。你向來聰明,火災入院之後,醒來第一時間帶著你妹躲在清潔車後面逃走,連你老母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九龍城寨確實是個好地方,可惜你同程珊太顯眼,要挖你們出來易如反掌。”
他見程真面無表情,繼續說,“幫我頂罪那次,很不甘心吧?”
程真嘴角浮了抹不屑,“檔案裡不是寫得很清楚嗎?我是自首的。”
那個警察是反黑組的警員,一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