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兩個字。落款還有個日期,被倉促劃掉,程真辨了許久,才看得出是【525】。
她的笑意霎時凝在臉上。
葉世文也笑。
他坐在走往四樓的樓梯上,聽著程真與對門的孤寡傻佬對話,無聲地笑。她進門,又關門,一扇薄木,像割開兩個世界。
王寶琴在祥豐大廈樓底等了一個鐘。
等不到程真,又不敢摸上去問,只好讓關紹輝致電葉世文。
“她那麼憎杜元,不會拿給他的,肯定走了。”
關紹輝問,“那你怎麼辦?”
“我等她來。”
“她知道你在哪裡?”
“寶姐提過,她會猜到的。”
“世文,股份與地皮贈她就算了,真的連警槍都給她?萬一她臨時變卦,不選你不幫你,你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就是不想她選我。”
“怕她出事?”關紹輝嘆口氣,“街外大把女人比她靚比她索,你到底貪她什麼?”
葉世文大笑,“貪她愛我。”
八年前,徐智強低聲問他,“文哥,你讓她走,那你怎麼辦?杜師爺那邊好難交代呢。”
葉世文目光在眾人身上繞了一圈,冷淡地說,“她自己逃了。”
“啊?”
有人發出疑問聲音。
徐智強一腳跺在那人腳背,“你盲了?她是自己逃了!”
古惑仔不敢有異議,“是是是,她,她自己逃了。”
葉世文轉身離開那條暗巷。
徐智強緊追其後,“你今日怎麼了?她又不是靚女,你心軟啊?”
葉世文笑,“你幾時見過我聽杜元的話?人逃了,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
徐智強識趣閉嘴。
天公不作美,雨仍在下,也許她很快就會走。這回身旁沒有監聽器,葉世文根本不知道程真在屋裡做什麼,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能想什麼?
唾手可得的自由,她絕對第一個撲上去,狠狠擁緊。八年前是一個書包,八年後是一支警槍,時光流轉,相遇原是重逢。
看上去依舊一樣,你想要,我便給。
但又什麼都不一樣了。
昨晚她哭著與程珊商量。
她說,我和他這種人,哪有資格談愛情。
最多就是一個故事,甚至更像一次事故。
她又說,明日我會去拿洪正德的警槍,你先收拾行李,拿完我們就走。股份協議你幫我保管,這是他的,我不能拿,更不能落到其他人手裡。我需要點時間想清楚,珊珊,這次我沒辦法再看著他去送死。
程真在啜泣,斷斷續續才把話講完。
葉世文一邊聽著一邊買醉,酒精上頭,渾身血液被她的聲音加熱,在體內徐徐升溫。真真,我不在你身旁,你哭得比什麼時候都慘。
我以為我最想做人上人,到頭來我只想做你的枕邊人。你以為你要賺盡世間財,到頭來你連錢都不屑一顧。
什麼你欠我,我欠你,全是謊言。
負氣的話講一千次,這筆情債還是算不清。
時代的頃刻一瞬,於我們而言,就是半生的波瀾壯闊。無論是八年前貪婪腐敗的那批黃金投資,還是二十八年前一心攀龍附鳳的寒門貴子,時代變幻帶來的利益紛爭,就是高山低谷中穿插而過的冷風,不曾停歇。
真真,就算沒有你,屠振邦照樣會對我出手。你無需還我一條命,你不記得,是我從一開始就欠了你一條命。
我比你大五歲,這個世界有我之時,你尚不存在。十七歲沒有選擇離場,是我自己決意要加入這局惡鬥的。
恩怨是非從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