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須由我自行了斷。
葉世文無聲苦笑。
竊聽的時候,他其實很少錄音。程真一向很斯文,進食音量偏低,入睡呼吸緩慢,像在耳邊輕輕呵氣。
但他忍不住錄過一次。
那一回,她新租住的房子裡來了個小孩。男仔,聽上去六七歲的模樣,很吵,但因為是房東兒子,沒人敢直接破口大罵。孩童在木質地板上蹦蹦狂跳,一副長期亂叫導致的破鑼嗓音,大聲唱《超人迪迦》主題曲。
程真說,“唱錯了。”
“我沒錯我沒錯我沒錯!!世界第一,打怪物!!!!我就打你這個怪物!!!你這個奴隸獸,啊——”
一陣短暫肉搏聲傳來。
程真問,“有沒有錯?”
孩童不敢大聲哭,嗚嗚地說,“我錯了,姐姐,我錯了。”
“重新唱。”
“銀河唯一的秘密,秘密,秘……姐姐,後面我不記得了。”
“銀河唯一的秘密,天際最強人物。正氣朋友,性格忠實,英勇未變質。”程真突然停下歌聲,“我唱,你伴舞給我看。”
“姐姐,我不會跳舞。”
“我說你會,你就會。”
“……”
有人趿著拖鞋路過,說了句,“不會跳就別跳,跳得像鬼上身一樣。”
程真唱到一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葉世文也忍不住笑了。
這段日子,他總是反反覆覆聽她唱這一截爛大街的兒歌。聽她用掌心打著節拍,音調軟糯,咬字清晰。她明明想笑,非要故作冷淡,最後總被那句“鬼上身”逗得立即笑了出來。
真真,你也很苦吧。
那一晚的除夕煙火,在你背後燃起,你沒看到,其實它們很亮,也很美。像我小時候在水塘邊撥開半溼的青草,重重一壓,藏在深處的螢火蟲嗡地騰起。宛如一隻只發光的衣夾,攥起夜幕邊角,帶著少時的童趣遠走四方。
愈黑的夜,微光愈亮。
長大後的爾虞我詐,顯得幼年的純真分外矜貴。
真真,若能回到過去,你當年書包裡聖詩班的曲譜,可否唱給我聽一聽。若你也願意,我們便去草叢深處,看一看螢火蟲的光。
輸給你,無妨。
我們之間,不言輸贏。
葉世文在一片雨聲中閉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