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馬,範錫夕頂了蘇州知府一職,淮安知府倒是空了出來,只是”
淮安府情況複雜,朝廷在清江浦設有船塢,工部設分司郎中管理船塢之事,內漕每年進貢貢品的黃船也由工部負責。也就是說,淮安府既有朝廷特派官員的監督,又有下層官僚的獨立運作,淮安知府一職並不容易坐安穩。史侍郎並不建議霍水仙挪去淮安做知府,上有工部盤扣,下有船塢要經營,稍有差池,上任淮安知府便是前車之鑑。
霍水仙扯了扯嘴角,頗有些心灰意懶的模樣,他自然知道淮安知府不好做,可那也是個機會,是個從六品爬到正五品的機會。看史侍郎模樣,他是已經替自己放棄這個機會了。
史侍郎話頭一轉:“聖上入夏後身體欠安,還是再等等,等等。”這一句話傳達出了千萬種意思,霍水仙眉眼一跳,他與史侍郎對視一眼,都沒有再說。
張氏著人接了霍蝶起回來,霍水仙笑著伸手去抱兒子,霍蝶起轉身就往霍青棠懷裡鑽,霍水仙伸手摟了個空。霍青棠拍拍霍蝶起的小腦袋,道:“蝶起,去向外祖和父親請安。”
霍蝶起睜著與張氏一般圓溜溜的杏眼兒,對史侍郎道:“蝶起向史家外祖請安。”史侍郎連聲道:“好,好,乖孩子”,還從懷裡摸出一塊赤金的金鎖來,又對張氏道:“上次走得匆忙,這是給孩子的見面禮,你們莫嫌單薄就好。”張氏喏喏,她一雙大眼看向霍水仙,見霍水仙點了頭,她才上前接了史侍郎的禮。
史侍郎又問蝶起:“可曾讀過書了?”蝶起垂著腦袋,細幼的手指捏著腰間的小荷包,霍水仙喝了一聲:“你史家外祖問你可曾讀書,為何不作答?”史侍郎瞧了霍水仙一眼,又對霍蝶起道:“孩子,外祖問你,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下一句是什麼?”
霍蝶起轉身就去抱霍青棠的大腿,霍青棠柔聲道:“快,告訴外祖父,下一句該如何接?咱們蝶起最是聰明,對不對?”霍蝶起囁喏道:“來鴻,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
幼兒的聲音輕軟,霍水仙的臉色又好看了些,他跟著道:“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下一句該當如何?”
霍水仙瞧著兒子,兒子卻直往女兒身上撲,他正了顏色道:“你年紀雖小,卻也讀書識禮,怎的還如□□孩童一般纏著你家姐姐?”霍蝶起整個人撲在霍青棠裙邊,霍水仙又道:“下一句該當如何?”
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這兩句話霍蝶起無論如何也接不上來了,小小的孩童緊緊閉著嘴,不肯再說一句話。霍水仙伸手去扯兒子,張氏見狀連忙介面道:“飯擺好了,大家都入席吃飯吧,功課改天考校也不遲。”
張氏特別為史侍郎溫了酒,霍青棠與霍蝶起在外間用飯,張氏留了月滿在內室服侍史侍郎與霍水仙。許是這兩次來張氏都表現得頗為賢惠,史侍郎便讚了一句:“妻賢則家旺,你要惜福。”
霍水仙如水的目光掃了一眼外間的張氏,自己與黃鶯的事情,想來是該給個具體的說法了。他正要提起黃鶯之事,史侍郎卻截斷了他的話頭:“妻室是妻室,風月歸風月,莫要混為一談。”
史侍郎明擺著不贊同霍水仙與風月女子走得太親近,霍水仙抿下一杯酒,張氏精明,黃鶯卻嬌憨。他見過太多聰明女子,世人卻不知懷著三分傻性的女子才是最為難覓的,此間種種,不能與外人說。
史侍郎又提起霍蝶起:“孩子該開蒙了,你的心思也該多分一些給孩子才是。”
霍水仙滿腦子的抑鬱與苦悶,幾乎完全忽視了蝶起的教育,今日若不是史侍郎開了個頭,他尚不知兒子連個最基本的《聲韻啟蒙》都念不下來。霍水仙又想起張家大舅子那信誓旦旦的樣子,說是請了名師,蝶起定會受益匪淺。結果不必說,霍水仙垂下眼瞼,心道這張家商戶就是商戶,差點兒荒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