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怔住。這是什麼意思?讓他自斷手筋腳筋麼?這種從沙場回來的人,慣於一出手一發話便讓人變成殘廢。
“見點兒血,休養一兩個月的傷勢就行。”蕭錯笑容鬆散,“快些,別等我看你看得來了火氣。”
崔毅慢悠悠走到篝火旁,在崔振近前慢騰騰地坐下,著地時雙眉緊緊地蹙了蹙。
崔振一直淡然觀望,心裡卻是覺得好笑——他見過無數的傷者,尋常人身上有沒有傷,傷勢的輕重,他一看便知。
崔毅挨的板子的傷,並沒如表現得這麼嚴重——崔府的下人又不傻,怎麼會真的下重手。
應該是早就沒有大礙了,況且又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在那兒呢。眼下崔毅只需落座時稍稍注意些就好,他卻表現得這般謹慎——居然懂得做戲了,算是長了點兒出息?
只是,可悲的是,他這個五弟,如今的任何變化,對他意味的應該都是禍事。
最無緣的人,是血脈相連的至親。
最傷人最諷刺的事,莫過於此。
他喝了一口酒。
崔毅不陰不陽地笑著,“藍氏你總算是如願娶了。娘已是下落不明,我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這個家,現在活生生的只有爹和你我,你滿意了吧?”
崔振沉默。家裡的事,都是他無能為力的。他們是那麼心急,那麼偏執,並且,是那樣的不擇手段。越是柔弱無依之人,越要肆意踐踏折磨。
他受不了了,或許一直都受不了。
崔毅的語調很緩慢:“我來找你,只有幾句話:這一兩日,山中定然要出點兒大事,你應該做的,是趁亂殺了蕭錯。若是你做不到,你便不再是我的四哥,而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崔振不予回應,只回以漠然一瞥。
殺了蕭錯,讓江夏王坐收漁翁之利?他心裡怎麼從來就只有私仇,沒有天下沒有大局呢?
上過沙場的人,難道不知道如今的錦繡山河是如何得來的?
他是為著如今的肆意妄為才建功立業的?
如果沒有報國安民的報復為前提,哪裡有那麼多的熱血兒郎?
說這種混賬話的,就該讓他活生生地體會一下拔舌地獄裡的滋味。
可是,算了。這是在外面,多少人等著看他們的笑話,何苦成為別人的消遣。
崔振又喝了一口酒,見崔毅還不走,問:“在等什麼?你把我當什麼人,誰在乎?”繼而牽出一抹鄙薄的笑,“為何你總是要我殺了蕭錯?你是廢物不成?”
崔毅竟也不惱,“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真的看清了你這個人。保重。”隨後,帶著小廝離開。
楚王走出蕭錯營帳的時候,腹部受了刀傷,傷勢不輕,未走回自己帳中,鮮血便已將衣襬染紅。
楚王的隨從嚇得臉色發白,繼而險些跳腳,“是不是蕭錯那廝傷了王爺?他好大的膽子!”
楚王聽了這話,面色更加痛苦,嘴裡一面嘶嘶地吸著氣,一面有氣無力地呵斥:“混賬東西!不關蕭侯爺的事。去知會皇上,請隨行的太醫來!”
隨從這才收斂了情緒,喚人來扶著,自己則去稟明皇帝,著重提了提楚王是在蕭錯跟前受傷一節。
皇帝聽了,淡淡地來了一句:“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這麼不小心?”
隨從一聽就知道,這是再一次地對蕭錯的跋扈視而不見。心裡再不滿,也只能忍著。
皇帝吩咐崔鑫:“喚太醫去給楚王看看,等包紮好了,我再去瞧瞧。”
崔鑫稱是而去,過了小半個時辰,返回來稟道:“包紮好了。”
皇帝轉去看望楚王,見人還醒著,顯得有點兒意外,“看起來,傷勢不重。”
楚王嘴角一抽,繼而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