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局距離這個早餐店很近,步行三分鐘,息徵也是看著近來的。
「是的。」
羅薇沉默了下,問道:「你們局裡,能管家暴麼?」
息徵一驚:「你又被你爸打了?!」
「我媽透過我姨,找了一個農村男人,三十多歲娶不上媳婦的二流子,」羅薇平靜敘述著,「拿了一千塊錢,把我訂給人家做媳婦,昨天晚上過來給我說,讓我準備結婚,我不願意,我爸打了我,把我攆了出去。」
「那你……」息徵吃驚看著羅薇,難道說她就這樣在外面呆了一夜?
羅薇有些疲憊:「我想了一晚上,覺著繼續下去我的生活只會一團糟,我不希望以後什麼時候出現一個陌生男人過來拉我走,說是我的親生父母把我賣了……我二十三歲,我想活的健康些,起碼,我不想以後的日子活在抱怨中。」
息徵點頭:「你想的沒錯……」
「喜歡一種性別不像是喜歡一個人,感情到了在一起,感情沒了分手,這個是與生俱來的,或者說要相伴終生的,」羅薇說,「這不是我的錯,我不想去承擔不屬於我的後果。」
息徵聽到這話,心突了一下。
喜歡一個人和能夠產生喜歡一個人的性別,真的是兩回事啊……
「所以我想問問,」羅薇道,「我爸打我,因為我喜歡同性,經常打我,這樣,我能斷絕關係麼?」
息徵遲疑了下:「對不起,關於這個,我真的不太清楚。」
羅薇沉默了會兒:「我等會兒去諮詢吧。」
女子站起身,朝息徵微微欠了欠身:「打擾了。」
息徵站起來:「那個,我也要回去局裡,我陪你去吧。」
「如果……」羅薇嘆了口氣,「如果我喜歡男人,我想我會對你充滿信心。」
息徵乾笑,不知道怎麼回答。
兩個人一起往分局走,息徵前一步,羅薇後一步,兩個人錯著半個身子,一個穿著皮鞋,一個穿著高跟鞋,腳步頻率總是錯開,一個快一個慢,一個輕一個重,合不上拍。
路程很短,兩個人也沒有說話,沉默著走進了分局。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差不多,陸陸續續有人來上班,有人看見息徵,又看見了他身後低著頭的羅薇,露出一個八卦的笑,一陣風一樣,整個分局認識息徵的都知道,息徵女朋友被家暴了來找領導討說法了。
息徵回到辦公室,解釋的口乾舌燥,每次說到羅薇為什麼被她爸打的時候,他總是卡殼,緊閉著嘴,替羅薇保守著這個負擔沉重的秘密。
渾渾噩噩的,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下班了。
息徵裹緊了大衣,用圍巾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口罩帽子戴好,手插著兜,踩著略顯沉重的腳步往回走。
從分局到公交車站牌一分鐘,從公交車回到小區衚衕前,七分鐘,轉個彎,走過一條衚衕,傳來街道兩邊商鋪中打麻將的聲音,侃大山的聲音,小孩子的玩笑聲,拔尖嗓子咒罵的聲音,從這裡走過去,也只要五分鐘。
天黑了,路燈亮了,燈火通明的,是遠處的小區樓。
息徵腳步緩慢,走過街道時,他忍住了抬頭去看一眼的衝動,不管是哪個店也好,他都不想看。
天冷了,小區裡還在外面的人很少,多是穿著家居服出來買東西的婦女們。
息徵走回到單元門前,從一樓窗戶裡,傳來了老人的抽抽搭搭的哭泣聲。
他懶得開燈,摸著黑,就著樓道小窗裡透進來的路光,一層一層,一圈一圈,轉回了六樓。
那裡有個人在等他。
似乎和昨天一樣,高大的男人開著門,靠在小櫃子上,打著哈欠。
又和昨天不太一樣。男人沒有抽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