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理清思緒,香芷旋已繼續道:
“可我到底年紀小,沒個時時在跟前耳提面命的,我怕是記不住,又是個沒城府的,不定哪日就將家中醜事宣揚出去了。是以,何媽媽還是留下來吧,也好時時提點我幾句。”她語聲微頓,唇畔漾出瞭然的笑意,“二姐既然要你來,你既然敢上門找我,又都瞭解我的性情,想來早已算到我有此舉。”
何媽媽也笑起來,“三姑奶奶聰慧,這些事自然一想便知。您要我在這府中住幾日,我當然不敢反對。只是您可別留我太久,二小姐命人上門來尋人就不好了。”又補充道,“橫豎您已嫁過來了,有些事當然是不想鬧出去落人恥笑。”
“原來你們還知道那是為人恥笑的事啊?”香芷旋好笑地道,“我還以為只我一個引以為恥呢。”
何媽媽不為所動,“待到二小姐十里紅妝風光出嫁時,誰還會追究前塵事。”
“嗯,能看開總歸是好事。”香芷旋起身喚薔薇,“把她安排到後罩房。”
何媽媽看看薔薇,再看看站在香芷旋身後的鈴蘭,目露困惑,“這兩個丫頭……是哪兒來的?以前從未見過。以前服侍您的幾個人呢?”
“沒讓她們進府,在外幫我打理著陪嫁的宅院、鋪子。”香芷旋好脾氣地應一句,起身往外,“你跟著二姐奔波一番也辛苦了,去歇歇吧。”
何媽媽跟著薔薇去往後罩房的路上,笑著問道:“你是襲府的人麼?”一面說一面打量,見薔薇如香芷旋一般,身形甚是柔弱,便搖了搖頭,“不像,不是這府裡的人。難不成你是陪嫁的丫鬟?”
“管得著麼?”薔薇斜睨何媽媽一眼。她不是香家下人,更非襲府的丫鬟。四奶奶遠嫁途中偶遇她與鈴蘭,施恩相助。她們無以為報,便一路跟來京城,每日盡心服侍。只是,這些沒必要對誰說起。
何媽媽討了個沒趣,訕訕地笑著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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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芷旋出門後,襲朗將手邊一頁經文抄完,放下筆略作歇息,踱步到了炕桌前,凝眸看著白玉花瓶內的玫瑰。
花有三色,紅色居多,黃色次之,白色最少,只得三支。
她隨手放在炕桌上的那一支,正是純白玫瑰。
起初他不過是閒閒一瞥,待要走開時又看了看,便看出了端倪,凝了眸光,神色越來越專注。
此刻,花瓶裡的花束看起來毫無奪目之處,似是一個墨守成規的人,杵在那兒,毫無閃光點。
若只是為了這樣一個情形,她又何須浪費這麼久的時間。前幾日她罷手時,花束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引人側目的情形。
所以關鍵是在於最後這一枝花?
他審視著瓶口內錯落的花枝,琢磨著她的佈局。
冷眼一瞧,都似她信手丟進花瓶,再一深究,便知每一枝花都在它該在的位置——花枝的長短、顏色的不同都算進去了。
越是細品,越是覺得有點兒玄妙。
其中間隙不少,可是餘下的這一枝花,到底放在哪一處才最妥當?
他閉上眼睛,逐次想象那支花在不同的位置的情形。
是在這期間,他聽到她的腳步聲入室,聽到她解下披風的細微聲響。
便睜開眼睛,看了過去。
香芷旋緩步走過來,掛著淺淺的笑,“陪嫁宅子裡沒什麼事,那個人又服侍了我許久,我便將她留在府中幾日,閒來說說話。”
襲朗頷首,示意知道了。也品出了她言語背後的意思:這是她的事,她自己就決定了,此刻只是知會他一聲。
理當如此。
香芷旋見他站在炕桌前,自然記起了先前擱置的事。她一面走,一面凝眸細看,到了近前拈起花枝,手勢從容地放入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