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會盡力,只是若有萬一……”
“沒有萬一!”襲朗冷聲道,“真有萬一,保夫人無虞。她若出差錯,你們不需活,更不需死。”
侯媽媽瞬時面如土色,卻也知道到底何為重,諾諾稱是,膽戰心驚地回了產房。
襲朗踱步至廊間,靜看黑暗將一切吞噬,看著昨日的雪在黑暗中熠熠生輝,將天地映照出清冷的白芒。
他心焦如焚,卻不能有隻言片語。
這是他不能陪伴她的時刻,是她不要他陪伴的時刻。
可是,那該有多難,該有多艱辛?
他永世無從體會,只能隱約想象,他只能以她在意的人的安危作為要挾,要她活下去。
她活下去,他才有明日,別人才有明日。
她若不在……
那麼,一切都無關緊要了。
他咬牙等著、忍耐著。
天色陷入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段,他聽到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前來報喜的依然是侯媽媽:“恭喜世子爺!新添了……”
襲朗卻打斷她的話,冷聲問道:“夫人怎樣?”
“夫人……”侯媽媽剛說出兩個字,便發現面前人已然走開,去了產房。
☆、142|140.139
很疼,很累,這樣的感覺太重,融入到了她身體,甚而她入了夢境。
從來不知道,生孩子竟然是那麼久的煎熬。
要在鬼門關前煎熬兩日啊……
可到底,是熬過來了,她撐過來了,生下了她與襲朗的孩子。
襲朗,他擔心壞了吧?他只能在外等著,怕是比她還不好過。
是那樣的人,心緒低落的時候,不與人說話,只是獨自靜立,誰都不理。
現在呢,他高不高興?
香芷旋醒來的時候,心頭縈繞著這些思緒。
有驚無險。孩子落地之後,她身體大量出血,人因為累極完全處於半昏迷狀態。
可是還好,不是嚴重的血崩,恍惚間由人勸著服了一劑猛藥。
哄她服藥的是他,雖然那時累得連眼瞼都抬不起來,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可她知道是他。
他的氣息,是她無論何時都能認出他的標識。
血該是止住了——自然是止住了,沒有那種力氣、生命力緩緩消失、流淌出去的感覺了。
香芷旋眨了眨眼,目光有了焦點,視線來回梭巡。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室內點了燈火。
燈罩是她特意選的,用的顏色是淡粉色,燈光映出來,分外柔和。
鼻端充盈的是清淺的花香,不再有昏睡過去之前的血腥氣。
又斂目看看錦被、衣物,都已換過了,身體沒了汗水的黏膩感,清清爽爽的。
如果不是腹部依然作痛,這樣醒來實在是一樁美事。
室內好安靜。
孩子呢?襲朗呢?
她側轉視線,看到了襲朗。
他坐在窗下的椅子上,藉著茶几上的宮燈光線,在看一個藥方。
應該是藥方,茶几上還有一副藥。
這樣看起來,她是需要服藥調理一段時日了。
他面色有點兒蒼白,下巴上冒出了胡茬。也累壞了吧?起碼兩夜都不眠不休。
她喚他,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這才意識到喉嚨乾渴得厲害。
襲朗感受到了她的視線,抬眼看過來。
香芷旋唇角翹了起來。
襲朗放下手裡的方子,快步到了她身側,給她倒了杯溫水,坐到床畔,將她摟在臂彎,讓她就著自己的手喝了小半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