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記剛在雪中踩踏出來,便頃刻被後面的雪所掩蓋,又行兩刻,遠處出現一個橘紅的亮光。
——乃是延壽寺頂寶塔上的永明燈籠。
話音剛落,黑暗中有人道:“何人在此?”
謝太初回眸去看,從山路那頭沈逐緩緩而來,他在這裡似乎等了有些時間了,身著的比甲上雪已凍成了冰,隨著他移動,一塊塊的碎裂落在地上。
沈逐走得近了,仰頭看謝太初。
他渾身殺意,帶著幾分血腥氣,連謝太初下馬兒都忍不住退後嘶鳴。
謝太初安撫地拍了拍馬脖子。
“沈緹騎不在寧王殿下身側侍候,怎又回了這延壽寺?”
“道長去往何處?”沈逐反問,“還帶著此人。”
“不放心旁人,親自送郡王去寧夏衛。”謝太初道,“你且替我向舒梁轉達,待郡王在寧夏衛安置妥當,我必歸京城。”
“趙淵已褫奪封號,哪裡還有什麼樂安郡王。”沈逐已握刀柄,“我既是延壽寺守備,便不會放一人自延壽寺前路過。”
謝太初淡然一笑,垂眸瞧他:“沈緹騎話放得狠,可未曾見任一駐兵?怕是早就找了藉口屏退了左右,一人在這裡等他吧?”
沈逐沉默片刻。
身上殺意漸淡。
“寧王不會放過他的,這一路定還會有追兵。再然後就不會如延壽寺這般好對付了。”他說,然後緩緩退開一步,讓開了大路。
“走吧。”沈逐別過頭去,看向遠方,“將士們很快就回來了。”
謝太初也不多話,抱拳道:“多謝沈緹騎。”
他引馬前行數步,又聽見沈逐喚他:“凝善道長。”
謝太初回頭:“沈緹騎還有何事?”
沈逐問:“我曾聽探子密報,您與趙淵說過,我似有大劫難又似有大功德降身。想求個明白。所謂大劫難是什麼?大功德又是什麼?”
他的身影在風雪中若隱若現,雪與夜混雜成黑白紛亂的色澤,幾乎要將他吞噬。
“大功德又是大劫難。大劫難亦是大功德。”謝太初道,“命中註定,避無可避。只在一念之間。”
“如此……”沈逐頓了頓,“請凝善道長善待我的、我的……兄弟。”
“我會的。”
此次謝太初甩鞭驚馬,馬兒箭一般的飛馳出去。
身後的沈逐終於被黑暗吞沒,消失在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