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之地甚多,天命無常,悄無聲息地也怪不得誰。只是若入了寧夏衛,便進了眾人眼目之中,還是得好生照顧才對。”
“是。”舒梁應了下來,躬身退出大帳,快步行至柵欄十二親衛駐地處,左右一看,並不見沈逐身影,便喚了今夜當值的總旗範宏。
“沈逐呢?”
“沈爺帶著北鎮撫司的人回延壽寺了。”範宏道,“他說那邊兒吃緊,快馬去了有一個時辰了。”
“趙淵被安排在了何處你可知道?”舒梁又問。
範宏撓了撓頭:“還能住人的帳就那幾個,剛出來的時候謝道長把人直接帶到自己帳裡去了。”
舒梁皺眉:“你招呼下面,找二十人與我同去。”
“是!”
舒梁在雪地中走得極快,不消片刻已帶著二十錦衣衛抵達謝太初臨時就寢營帳前,道:“凝善道長,咱家叨擾了。”
謝太初帳簾半掩,內裡並無聲音,舒梁皺眉,命身側錦衣衛掀簾子。果然帳中無人。
舒梁眉頭緊擰,對身側錦衣衛道:“速去請韓傳軍大人。”
趙淵在做夢。
溫暖的體溫和熟悉的懷抱讓他意識起起伏伏、朦朦朧朧。
耳邊傳來房屋燃燒、樑棟倒塌的聲響,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夢中的自己雙腿健康,站立在肅王府外不遠處,眼前的肅王府燃起通天大火,火舌吞噬了肅王府的牌匾,門廳,亭臺、樓閣、父親的鎧甲、哥哥的長弓、母親斑駁的妝奩,水榭前那棵垂柳、還有上面那窩燕子……
沒有人在他的夢裡。
卻血跡四濺。
回家?
哪裡還有家?
他站在血泊之中,雙腿無法移動,眼睜睜地看著所有的一切過往,都成灰燼,化為塵埃,被吹散在了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
他從噩夢中驚醒的那一刻,耳朵裡依舊是鼓譟的燃燒聲,……漸漸地,燃燒聲凝成了現實中的聲響,那是寒風呼嘯的聲音。
趙淵被謝太初緊緊包裹在披風中,又被人面對面環抱在馬前身前。
謝太初座下快馬一路狂奔,沿著山路往北延壽寺而去,雖然一路疾行,可他已察覺趙淵氣息已變。
“殿下醒了?”他問。
懷中之人並未答話。
謝太初仔細凝視前方,即將西沉的月在烏雲後只有一個朦朧的影子,唯有腳下之路隱約可見。
謝太初一面冒險疾行,一面對懷中之人說:“寧王這個人反覆無常、言而無信,卻最愛標榜自己如堯舜賢君、禮賢下士,今日當著眾人的面被我說動了心,回頭冷靜下來定要想辦法再取殿下性命。剛才巡防換崗鬆懈,我便乘機帶殿下離營。”
雪下得更加猛烈,凜冽的風將大片大片的雪花投擲在謝太初的身上,他頭頂風帽已積上雪,連眉毛和睫毛上都是積雪。
唯獨懷中趙淵並不曾沾染上風雪,只有肩頭略有些溼冷。
謝太初沉思片刻又道:“想必此刻舒梁一定發現端倪,並派出騎兵追擊。如今還是得越過延壽寺的北鎮撫司兵防……然後……先入慶地、抵寧夏衛。到了寧夏衛圈禁之處,殿下則遵從了所謂自寧王轉達的‘皇上口諭’,至少性命無虞……屆時再做打算如何?”
懷中之人一動不動。
若他大哭,若他崩潰,若他恐懼、若他憤怒咒罵、癲狂無狀……似乎任何情緒都比這般的一片安靜來得好。
謝太初在疾行中恍惚想起了過往的零碎片段。
——太初,我有好東西給你!
那個手捧心愛之物的樂安郡王,那個眼中盈滿情意的煙火氣十足的年輕人……彷彿被這萬千風雪冰封。
山路崎嶇,並不好走。
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