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天空。
月亮與星辰浮現。
落入他的眼中,化作了淚水,灑落衣襟。
再論道
謝太初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拂曉。
嘈雜聲從帳外傳來。
昏暗中趙淵掀簾子入內,坐在床榻一側,給他掖了掖被子:“你醒了。”
“今日拔營?”
“是。”趙淵答道,“來開平有六七天了,算下來順天府的援兵也快抵達獨龍口。屆時、萬全、宣府如果同時發兵圍剿,我們很難逃脫昇天。還是應該早些離開。”
“殿下所言思路縝密,與在寧夏時有大不同。”
聽了謝太初的肯定,趙淵便淡淡笑了起來,只是他雖然在笑,卻難掩其中悲哀。
“段寶齋,殿下如何處置了?”謝太初問他。
“他自刺左目證明清白,又與父母決絕,願向我效忠。我讓賀君安置他的去處。”趙淵說,“軍醫給他看過了,剛才來報……如今左目已全然見不到東西。”
“我其實……本不知道要怎麼處置他。可他自己,都想好了。你不在那裡,你沒看見玉書面容憔悴跪著求我寬恕,他刺瞎左眼時,血流了半身,我竟覺出幾分快意。其實……罪魁禍首不是他,可是我心中還是有怨恨。”
“身在眼前、心卻天涯。”謝太初道。
趙淵悵然若失:“是。心已天涯。我、我該怎麼辦?”
謝太初握住他的手:“殿下不用煩心,時間到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好……”趙淵點頭,“我會讓賀君多照顧些他。”
這次離開,繞北山而行,經榆林修正後重走寧夏。
寧夏、甘州二地軍隊根據之前的訊息已陸續結集,向著寧夏鎮結集,只待肅王一聲號令。
謝太初身體欠佳,只能乘車。北山山路炸得面目全非,亦無法讓大部隊經過。故而繞行。
走到白海子時,馬隊在海子中汲水,趙淵掀開馬車竹簾,去看遠處的北山。過了一會兒道:“北山一戰,殺了韓傳軍部隊近萬人,逃竄兩三萬……又收繳五千。傷殘數量亦難以計數……這些人也都是我大端的子民,這些人也不過是受了軍令,不敢不戰。死了的都有妻子兒女,傷殘的回家後拿著那點撫卹金生活亦難以為繼……我以前說著要救眼前人,要救百姓……可這些人難道不無辜?是我過於偽善?”
“殿下過於苛求自己了。”
趙淵搖頭,抬眼看謝太初,又問:“我近日時常在想,是我錯了麼?”
“殿下沒錯。”
“若我沒錯,北山這些人又有什麼錯?憑什麼他們便要為了我一人的打算而死。北山山坳中萬人屍骨未寒。他們的家人又何其無辜。”趙淵搖頭,“我口口聲聲說要救天下人,要救身邊人。可又將這些無辜的普通人棄之不顧。我與趙戟……真的有分別嗎?”
“若殿下因為憐憫他手下軍戶,而放過韓傳軍。那麼開平屠城時死去的數萬百姓去哪裡說理?”
趙淵愣了愣。
“刀劍無眼,若戰場上殿下因仁慈放過對方,那麼以韓傳軍五萬軍力,會對咱們肅王軍心思手軟嗎?麾下六千人馬,又何嘗不無辜?”
“太初你曾經說過:‘如於一人、於數人、於千人萬人的慈悲,對這天下蒼生的興亡於事無補。若不能保這天下安寧穩定,便是置蒼生萬代於水火之中。’”
“殿下記得我的話?”
“記得,怎麼不記得。”趙淵道。
謝太初笑了笑:“我亦記得殿下的話。謁陵後,我二人逃難躲藏雪原中,殿下對我言,‘見死不救如何心懷慈悲,一人不救何以救天下蒼生?’”
彼時,趙淵經歷人生大難、身形狼狽,性命隨時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