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和這個叫戒明的小和尚出去玩,一開始還好好的,兩人在園子裡挖冬筍,挖著挖著,天黑了,月亮上來了,戒明蹭一下站起來,道:“阿彌陀佛,小僧要走了。”
景泰藍正玩得起勁,哪裡肯放他,拽住不讓走。戒明一臉為難,道:“師傅不許我夜間在外面行走,更不能夜間和別人在一起。”
景泰藍不懂他這話,以為是藉口,纏著他不放,戒明卻不肯,轉身就走,景泰藍追過去,兩人走到園子井旁,月色正亮亮地射過來。
戒明忽然站住,回頭,景泰藍正撞在他背上,隨即聽見戒明道:“小施主,你好大好深的將來。”
景泰藍一臉糊塗抬起頭,兩人目光相觸,戒明又一臉驚歎退後一步,道:“江山萬里,血如紅蓮!”
景泰藍張著嘴,不明白他在玩什麼把戲,月色幽幽,井裡的水似有波動,景泰藍臉慢慢白了,忽然覺得害怕。
戒明還是一臉正經的樣子,目光望向景泰藍身後,幽幽道:“施主,你跟著他,可是有心事未了?”
景泰藍詫然向後看,只看到月影下瑟瑟搖晃的竹林。
……
然後就是一聲尖叫。
然後景泰藍就狂奔回來了。
此刻聽他轉述,連太史闌都打了個寒戰。
那樣的情境下,聽見這樣鬼氣森森的話,難怪景泰藍受驚。
她打量那個小和尚,晚上的戒明和傍晚時看見的模樣確有不同,難道這孩子有什麼奇異之處?
天眼通?預言帝?
容楚眼神裡也有思索之色,問一直低頭不語的戒明,“小師傅,你剛才到底在景泰藍身後,看見了什麼?”
戒明搖頭不語,嘴巴像蚌殼似的閉著,容楚問了幾次,他只道:“我已經犯戒了,師傅不許我說的,師傅說我說一次,他會減壽一次,如果我想他早死,儘管說。所以我不說。”
“那你剛才為什麼會說?”
“晚上有月光……”戒明煩躁而悔恨地抱住了腦袋。
這孩子似乎只有在一定情境下才能看到東西。
“可是你不說,也是造了惡業。”容楚道。
小和尚茫然抬起頭,不明白怎麼又造惡業了。
“他不該聽的,你說給他聽了,你說了又不替他開解,他註定將永遠受著驚嚇,被解不開的謎團所侵擾,或許會因此夜思多夢,或許會因此憂思成疾,或許會因此纏綿病榻……”
可憐的小和尚,越聽臉越白。
太史闌心想無恥,真是無恥,小孩子也嚇,容楚你有下限麼?
“這個……”戒明吶吶,覺得這位施主說得也有道理,已經造下的業,該由他來開解。
“我……我剛才看見江山萬里,宮闕千層……”他喃喃道,“好多血,好多血,好多金甲執劍的將軍……我看見她的臉……啊……”他目光一轉,忽然落在太史闌臉上,眼珠一定,一聲驚呼險些出口,趕緊用手掩住。
這回他吸取教訓,已經說出來的只好解釋,但是沒說出來的可不能說。
他落在太史闌臉上的眼神太驚悚,太史闌都覺得渾身一冷,抱住景泰藍的手臂一僵。
容楚看了她一眼,拍拍她手背,柔聲道:“命這東西,不信,會輸,太信,一樣會輸。你還是先信你自己的好。”
太史闌閉上眼,已經恢復了平靜,道:“當然。”
語氣堅決。
容楚笑笑,知道她心志堅毅,沒什麼可擔心的。
他忽然也不想知道太多,只問:“那個男人,什麼長相?”
戒明想了一陣,道:“四十餘歲年紀,方臉,寬額,眉毛很濃,臉色有點發青,哦……右額上有道像疤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