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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安差點把車子往地下停車場的牆壁上撞過去。
他拉著手剎冷靜了一下。
他身邊的女人已經快把頭埋進副駕駛座了,表達完意見之後就開始假裝自己是一隻鴕鳥。
“咱們打個商量。”和安真的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一本正經,京片子用得很流利,“咱們兩個以後能不能一直這麼沒臉沒皮的。”
“……”貝芷意臊到覺得自己的頭皮都有點紅了,但是猶豫了一下,仍然很堅強的點了點頭。
和安很久沒說話。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低著頭,輕輕的笑了。
“有時候……”他的聲音也放得很輕,“總是會懷疑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會懷疑,這只是一場黃粱美夢。
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人,跨過千山萬水和他在那樣的地方相遇,而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她的性格脾氣,都和他無比契合。
他們,甚至不需要問對方到底愛自己有多深,因為他們在一起之後,就再也沒有分過彼此。
他會擔心,他一覺睡醒,眼前仍然是那個他一塊木頭一塊木頭搭建出來的志願者基地,他仍然孤獨,孤獨到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孤獨到想要用自己的命去換取那些更值得留在地球的東西。
車子停在停車位裡,他卻一直沒有熄火。
他就這樣兩手握著方向盤,側著頭看著貝芷意。
他灰綠色的眼眸霧濛濛的,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貝芷意麵前表現出不確定。
在他一個人為她披荊斬棘鋪好了所有的路之後,他就這樣坐在車裡,毫無安全感的看著她。
他擔心這一切是一場夢。
他在潛意識裡面,因為那場家庭變故,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得而復失。
貝芷意剛才因為太過英勇而漲紅的臉色還沒有完全褪下去,她看著和安,心痠軟的像是泡在了灌滿了蜂蜜的檸檬裡。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和安的面前。
“咬一下。”她聲音溫柔但是堅定,“如果痛我就擰你。”
和安把頭放在方向盤上,輕笑出聲。
“我每年都體檢。”貝芷意也微笑,圓眼睛彎彎的,“我身體很好,我家裡的長輩也沒有特別嚴重的遺傳病,我爺爺奶奶堅持住在鄉下老家,現在都還健在,外公是在我媽媽很小的時候交通意外去世的,我外婆現在身體也仍然很健康。”
她纖長白皙的手軟軟的蓋在和安的手指上:“我會陪你很久很久。”
她認真的承諾,用她慣常的溫柔的略帶羞澀的語氣,熨帖之極。
和安的手回握住她的手,頭仍然抵著方向盤:“我們……在這裡再坐一會。”
他身上所有緊繃的弦都隨著貝芷意剛才說的熨帖的話鬆了下去,現在的他,全身脫力到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
他累了五年。
最開始是因為累到脫力就不會有力氣再去想黃昏下那些濃稠的血腥味,再後來,不累,他就根本無法閉眼。
和貝芷意在一起之後,他也仍然是繃著的。
他們的阻礙太多,他需要一點點重建他的生活秩序,才能給這個意外闖入他生活的女孩子他想給她的幸福。
哪怕去見貝芷意的父母,他也仍然是繃著的。
那是生她養她寵她愛她的家人,他努力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表現出來,讓他父母能夠真的放心把自己的女兒交給他。
這麼多年來,這輛車上,是他唯一一次示弱。
因為不再有心事,因為所有的一切,都逐漸塵埃落定,他無比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新生活,他的女人,那麼乖巧的姑娘,一定會長長久久的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