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武二年,八月十三日,晨旦,細雨濛濛。
一支數千人的騎軍團沿著白檀山谷到平岡的山道上緩慢前進。
在這片人跡罕至,鳥獸絕跡的山道上,四千騎軍套著蓑衣,後面的戰馬上捆著甲冑,旗幟也捲了起來,也沒什麼傘蓋儀仗,就這樣連綿數里悄然行進。
此時,在甩了一下斗笠上的雨水,沮授忍不住又看了兩側的山坡紅葉滿山,忍不住道了句:
“原以為塞外苦寒,沒想到也有這等勝景。要是日後天下平定後,在這裡修一別院避暑,豈不美哉!”
聽沮授說這個話,他邊上作為新幕僚的田疇忍不住道:
“門下,這附近還有一條熱河,即便是冬日也是溫暖如春,所以這裡不僅是避暑之地,就是在這燕山一帶,也是一等一的過冬之所。”
沮授恍然,然後意有所指道:
“是啊,原先這裡一帶在前漢時期還建立縣所,將周邊納入王化,而到了本朝,已經匹馬不出塞外了,可惜了。”
張衝一直在聽,見沮授有什麼想說的,便搭話道:
“沮公是有什麼見解嗎”
沮授低了一下頭以示恭敬,隨後就搖了搖頭:
“臣下也談不上見解二字,只是看多了也有幾分體悟。臣下是河北人,雖處內郡,並不像邊郡一帶常受北戎之苦,但家鄉子弟也常北上備邊。所以對這白檀縣地的得失,也有幾分想說的。”
張衝騎在馬上,細雨濛濛,秋葉層林盡染,聽著沮授的講述,心曠神怡。
只聽沮授心有慼慼道:
“本朝與前漢雖為一姓,但在我看來卻為兩朝,宛若陰陽之分。前漢尚雄烈,本朝尚陰雌。就如這北邊一事,就可見一斑。”
沮授看著田疇,問道:
“子泰,你是右北平無終人,是地地道道的邊地子弟,就你來說,如何評價本朝漢室備邊呢”
田疇是新人,現在又隨在張衝左右,所以將每一次表達都當成能力的考驗,所以他深想了一下後,認真道:
“本朝備邊,重守不重攻,求存國本不擾四夷。”
沮授一拍手,贊同道:
“對,子泰果然是邊地中少有的讀書人,對這些有一番見解,這一句話正說清了漢室對外政策。”
田疇沒有在意沮授話中對邊地人的輕蔑,反而更加虛心求教。
因為人家沮授說的是大實話,那就是遍地風氣就是如此,寧願做個武士,也不願意拿一本書來讀。像田疇這類讀書的,反而成了異類了。
沮授轉而對張衝道:
“王上,咱們且不說這白檀,如這類被廢棄的還有柳城等地。我昔日遊歷河北,對北疆縣治之變遷就做過一番功夫。在幽州的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玄菟、樂浪這些邊郡中,可以說整個防禦線都在往塞內收縮。”
接著沮授就給兩人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來算:
“其中上谷郡廢了泉上、夷輿、且居、茹、女祁、潘六縣。漁陽廢了要陽、白檀、滑鹽三縣。右北平呢,前漢有十六縣,現在廢了十二縣。遼西也比之前少了四個縣。可以說,本朝較前漢的北疆防禦,整整向南捨棄了二十五個縣,這是多大的土地”
張衝既不是本朝人,也不是河北人,對於大勢他有了解,但對於河北這些故事他還真的不清楚。
這會他一聽沮授這話,才知道本朝竟然在塞外廢棄了那麼多縣土。
接著,沮授繼續道:
“這些縣土其實是一事,更重要的是,當年前漢在經營塞外的時候,選擇的駐城地不是隨便選的,都是塞外的形勝之所。就好比我們昨日經過的白檀,就可以說是兵家必爭之地,為燕山群脈之要塞。原先前漢有這些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