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如夢境,雖然虛幻,卻也無比溫柔。
——她真的,真的從沒見過這樣溫柔的眼神,彷彿能把所有汙穢都融化掉,純潔得讓人不忍心觸碰。
遲玉在看那個逐漸離去的小姑娘,誤入這場記憶的林妧則一直注視著他漆黑的雙瞳。
她忽然不由自主地想,遲玉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在那麼遙遠的地方安靜看她一點點遠去的呢。
明明為她放棄了一切,健全的、做為人類的身體與意識,能光明正大出現在太陽之下的權利,夢想,自由,還有無限美好的未來。
明明曾經與她一起經歷過那麼多無法忘卻的時光,無論是傷心的、痛苦的、愉快的還是遺憾的,都是他們共同擁有的點點滴滴,被深深刻在骨髓裡。
明明……
明明那麼深切地喜歡著她,如同深海之下隱秘卻洶湧的洋流。
遲玉擁有許許多多說出真相的理由,卻因為一個與自身毫不相關的原因選擇緘默其口——
他的想法單純得不可思議,即使讓自己揹負起所有苦痛與孤獨,也不想成為束縛林妧的枷鎖。
他喜歡的小姑娘,就應該毫無顧忌地向著天空展翅翱翔,任何因素都不能將她禁錮其中,包括自認為已經成為累贅的遲玉本身。
一切都無比明瞭地有了解釋。
所以遲玉會對她刻意疏遠卻又無意識地靠近,所以在醉酒後才會露出那麼溫柔卻悲傷的神情,所以才總是神情淡漠地坐在生活區大廳裡,以格格不入的姿態等待一個不知何時會到來的人。
然後遠遠地、故作漫不經心地看她一眼。
“真的不打算跟她說說話?哪怕是以陌生人的身份。”江照年有些擔憂地看著他,斟酌了好一陣子,才繼續輕聲道,“畢竟這次以後,你們很可能不會再見了。”
遲玉沒有應答。
眼看遠處女孩子們的身影慢慢變小,最終成為模糊不清的黑色圓點,消失在某個綠茵掩映的拐角,他終於沉聲開口:“走吧。”
“……那我開走了哦。”
江照年細細端詳著他的神色,末了不死心地補充一句:“真的真的走了哦。”
遲玉笑了,極輕微地揚起唇角:“嗯。”
隨著跑車啟動,掀起一陣迅疾的微風。林妧微微眯起被眼淚填滿的眼睛,再回過神來,已經回到了地下六層的收容室裡。
她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似是心有所感,把視線聚集在牆角。
遲玉蜷縮在角落的地板上,身體顫抖著縮成一團。眼睛、嘴角與耳朵都不受控制地湧出鮮血,面板則像是被沸水燙過一樣,呈現出猙獰可怖的紅痕。他疼得咬破了嘴唇,卻強忍著沒發出聲音。
忽然他猛地抬起頭來,陰戾瞳孔不帶任何感情,與門口的林妧四目相對。
遲玉……能看見她?
“我好難受。”
少年的聲音裡帶著哭腔,聽起來像是撒嬌,又像埋怨:“每天、每天都好疼……可是為什麼,你卻能過得那麼開心呢?”
哪怕知道這很可能是欺詐師佈下的陷阱,林妧還是不由得心頭一顫,嘴唇剎間褪去血色。
“都是因為你,我的人生全部毀掉了……明明你才是應該被獻祭的那個。”他說著哽咽起來,淚水奪眶而出,“好疼,好孤單,好絕望……為什麼只有我變成這種樣子?”
“……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
眼前的人擁有和遲玉相同的長相,因而她完全沒辦法對前者發脾氣,只能小心翼翼地上前,半跪在他跟前。雖然心裡有無數想對他說的話,可到頭來面對遲玉時,林妧還是隻能最為俗套也最為蒼白地對他說一句“對不起”。
“既然我永遠離不開這裡,那你就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