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的身形。
他蜷縮在床面靠近牆壁的角落,渾身止不住地劇烈顫抖,即使光影黯淡,林妧還是可以一眼就望見他的眼睛。
——那是野獸般兇戾嗜血、被暴虐支配的瞳孔,被渾濁的漆黑色渾然包裹,不含任何與人類類似的情緒。
在遲玉的記憶裡曾經提過,他與惡魔融合後,不僅身體會吸收後者原本的力量,性格也會被賦予惡魔一族印刻在骨子裡的殘暴傲慢。而性情變化最為明顯的時刻,就是力量反噬、惡魔逐漸將他侵蝕的時候。
德古拉曾見過他在收容所裡失控胡亂咬人,導致死傷無數。其實這個故事經過了一定程度的添油加醋,遲玉雖然的確會不受控制地攻擊人類,卻因為僅存的理智並未下死手,研究員們總歸都保住了性命,至於收容所“血流成河”的場景,其中有一大半血是他流的。
可無論如何,他容易暴起傷人的確是事實。
聽見她的叫聲,蜷縮在角落的少年無言抬頭,直至此刻眼睛終於習慣黑暗,林妧將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右眼眼角源源不斷湧著血,浸溼了大半張漂亮的臉;手臂上像是有某種東西從血管裡爆開,變成一塊塊血肉模糊的豁口;白色襯衣又成了刺眼的紅,腹部如同破了一個大洞,浸出大片大片的圓形血跡。
而這些駭人聽聞的傷口並非是疼痛的最重要來源,林妧知道,反噬的力量會像海嘯一樣橫衝直撞地流竄在血管與面板裡,帶來開水般滾燙的溫度與刀片般密密麻麻的疼痛。
這是她頭一回面對面地、真正地見到遲玉發作時的情景。在那麼多年時間裡,他始終都是一個人默默支撐,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小房間裡獨自對抗無止境的痛苦。
可除了江照年,沒有人會偶爾來陪陪他,甚至連這個人物的存在都不為人所知。
“你……別過來。”
察覺到林妧的靠近,遲玉下意識擰緊眉頭,用盡全力開口說話時,渾身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的聲音也帶了顫抖,每個字都零碎成片段:“我會,傷害你。”
感受到門口小姑娘毫不遮掩的視線,他費力把喘息聲吞回喉嚨裡,安靜地低下腦袋——在面對林妧時,遲玉總是帶著股只會對她表現出來的羞怯感,或是說,藏在心底裡不敢窺探的自卑情緒。
他明白自己是個非人非魔的怪物,而此時正是最為不堪的時候,不僅因為渾身傷痕的狼狽,更是由於一旦反噬加劇,就會徹底喪失理智,瘋魔得猶如惡鬼。如果可以,遲玉希望永遠不要讓她見到眼前的景象。
可她終究還是看到了。
他如今的模樣醜陋不已,破碎的面板與血管讓人想起支離破碎的、被丟棄在垃圾堆的陶瓷娃娃。目睹如此詭異血腥的場景,林妧一定會覺得噁心和恐懼吧,或是說,他在某一刻失去理智突然傷害她——
遲玉不敢想象。
他原以為林妧會站在原地或驚駭離去,沒想到她一言不發地越靠越近,帶著走廊裡溫暖柔和的光。周身的疼痛讓他沒有多餘力氣動彈和說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近,然後坐在床頭。
“一直以來,很辛苦吧。”
林妧伸出右手想要摸摸他,卻發現遲玉身上無處不是猙獰傷口。一道道血痕毫無徵兆地裂開,又在不久之後自行復原,它們重複著出現與消亡的輪迴,讓她不敢與之觸碰,只能把手掌堪堪停在對方臉頰旁邊,懸停在半空。
結果到頭來,她還是幫不了他。
遲玉為了救她而以身試險,可如今的林妧除了眼睜睜看他受苦,無能為力地陪在一旁,似乎什麼也做不到。
這是她一生中最最喜歡的,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尖上的人啊。
少年低頭沒有看她,手指緊緊攥住被染紅的床單。嗜血的欲/望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