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的身體?父皇的病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忐忑不安,可又怯於和父皇母后面對面,他不知道去了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若是又被責問了要怎麼辦。一會又想著母后給他選太子妃的事情。他內心滿是抗拒牴觸,要是以父皇病中、兒臣不宜過喜為由能躲過去嗎?但這麼一想,他覺得自己甚是自私惡毒。宣儀那擦肩而過的身影在他腦海裡晃啊晃的,他拽著胸前的衣襟,只覺喘不上氣來。
他還沒有想出個定論,年宴就已經匆匆結束了。
“殿下。”林桓宇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身邊。內眷們另有席位,沒有能照顧到他,江容遠勾起笑容、略有歉意地問:“宴席上可曾受委屈?”
“未曾,有韓夫人和龍孫幫襯著,怎會有委屈?”林桓宇見他面帶疲色,也不催促,只在他身邊坐下,“只是今日怎麼開席散席都如此之早?”
江容遠眉頭緊了緊,搖搖頭:“開席前父皇咳疾又犯了,精神不佳。”他抿抿唇,“我在想是不是該去坤乾宮探望一下父皇。”
知道他與父母之間的間隙,也明白他的遲疑,林桓宇還是建議:“殿下是太子,於情於理,都更是應該去關心一番。”
“我只是不知道去了該說些什麼……”江容遠心裡一團亂麻,“我去只會讓父皇更生氣。”
“為人父母的,無論如何,看見子女的關心總是開心的。我聽說今日皇后娘娘還會殿下選妃了。”林桓宇突然提起這件事,“那殿下更應去搏一波好感,顯一顯孝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若是讓陛下高興了,說不定與宣公子的婚事還有回還。臣還不想院子裡再多個姐姐妹妹的。”
話說到這裡,江容遠才看到林桓宇眼中打趣的笑意,不由地懈神笑了。放鬆下來,他看著桌上的酒杯,輕聲道:“對父皇我總是又敬又怕,可能怕更多一些。一看到他的臉,我就沒什麼底氣了,很沒用是不是?但是今天我看到父皇那樣,我……其實我很擔心父皇……”
就算是現在父皇那渾濁的咳嗽聲彷彿還在耳邊迴盪,江容遠握了握拳,猛地站起來:“桓宇,你坐車先回去,我還是去看一下父皇!”
不論有多少恩怨情仇,不可否認,江容遠是擔心的。但是從未與父母貼心交流的孩子,那股子燃起的勇氣在坤乾宮門口又洩了,江容遠還沒有想好見到父皇要說些什麼。他這樣的行為在外人眼中或許好笑,但對於江容遠來說就像是赴一場已經知道結局的約會。他閉著眼都能想象得出父皇會對他說些什麼,“你但凡能少讓朕生點氣,朕的病早好了。”“你是不是想早些把朕氣死、自個兒好上位?”“蠢材!朕怎麼選了你這麼個蠢材當太子?”……他還記得小時候自己捧著精心準備的禮物去看望生病的父皇卻被他劈頭蓋臉一頓訓斥的事情。他所有的努力,只要父皇的一句話,一切都付之東流。
有誰被罵了之後會不傷心呢?只不過是把眼淚藏起來罷了。江容遠不是鐵做的。
天人交戰之際,他竟然從坤乾宮一路踱到了御花園。他和小儀初相識的地方、他和小儀每次年宴都會偷溜出來相約的地方。心念一動,江容遠步入了御花園,來到了那棵每次約定碰頭的梅樹下。梅花凌雪而開,清香撲鼻,紅色的花朵綴著白雪,讓他想起了披著紅斗篷、執著花枝、站在這梅樹下的小儀。
一樣的美麗動人。
偶然一眼,江容遠乍然發現枝頭上竟然繫著一個祈福香囊。拉下花枝,看清了香囊的模樣,憋足的針腳在一面繡著不成樣的圖案、一面繡著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
這麼粗糙的香囊……可能是雪落在了眼睛裡,溼潤了他的眼眶。江容遠鼻子發酸,小心翼翼地開啟了它,裡面是一個許願用的小箋,上面寫著“歲與君同”。小箋上還殘留著蜜糖的資訊素,撫摸著這熟悉的字型,江容遠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