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字。
沒有說和他說再見。
他知道阿蠻的行動路線,先坐村長的大卡車到鎮上去找那個一直在王建國身邊的女人,接著會在鎮上休息一晚, 第二天一早坐長途汽車去找王建國的兒子。
計劃裡面,三天兩夜的就可以來回。
只是找王建國兒子的時候,阿蠻發了條訊息說自己要多待一陣子。
她沒說多待多久,也沒說待著要幹什麼,只是告訴他兩天後她回不來了。
於是,他照著一日三餐給阿蠻發訊息,阿蠻偶爾會回,回的都是很簡單的單字,哦或者嗯再不然就是好,只有晚上睡覺之前,她會主動給他發一條晚安。
就兩個字,接下來不管他發什麼她都不會再回。
所以他想,阿蠻應該是生氣了,只是並沒有打算離開他。
因為她還沒毀了他,因為她還會跟他說晚安。
心情稍微安定了一點點,才有力氣去回想那天晚上阿蠻說的每一句話,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魚塘還在挖,挖魚塘有很多講究,三畝地的魚塘朝向和長寬比,池塘中埂埂面要窄,坡要平,深淺要適合洱海金線魚,還得挖出金線魚穴居的位置。
所以他每天白天仍然很忙,現場實驗室兩地跑,回來的時候腳上身上都是黃泥,但是沒人笑話他,也沒人上躥下跳的不肯擦防曬不肯敷面膜。
阿蠻不在,他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到井裡打一桶水直接澆到身上,被冷得在院子裡四處亂竄。
他看起來很平靜,平靜的連普魯斯鱷都沒有發現他的異常,這個人最近所有的心思都在那顆蛋上,除了電腦前就是床上,根本沒有心思管他的情緒異常。
明明謝教授讓他過來,有一大半原因是讓他看著他的。
不過普魯斯鱷本來就從來沒有靠譜過,這次一聲不吭直接幫阿蠻辦好戶籍證明,就是他不靠譜的巔峰。
簡南全身發抖的又給自己澆了一桶井水。
他需要這樣的冷靜。
不然他剋制不住自己去開啟那扇火場的門,白蘭香和阿蠻的髒話都沒有用了,他的情況已經惡化到根本不想主動去找吳醫生的地步。
這在他被診斷為反社會障礙人格的這幾年,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開始做惡夢,火場那天晚上的所有細節都變得越來越清楚,他已經想起了地毯的顏色,想起了牆紙被火苗捲起來的樣子,甚至已經想起他媽媽再婚的那位丈夫從火場裡救出來的樣子。
救出來就已經斷氣了。
他媽媽拽著他的衣服聲嘶力竭的罵他,她說他根本不是因為太慌了才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消防員那個房間裡面還有人,他是以為那個房間裡面的人是她,他就是想殺了她。
一個打算放火燒掉所有人的人,在那一刻指責他才是殺人犯。
哪怕他是她的親生兒子,哪怕那一天是他十七歲的生日。
他還想起來,他當時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說,你本來就是想死的,我只是不想打擾你。在她耳邊說的,說的時候,表情很乖巧,聲音很輕很輕。
然後他的媽媽尖叫著讓所有人來聽聽他這個惡魔在說什麼,她說她生了一個怪物,她說如果早知道有這麼一天,當初就不應該把他生出來,或者應該在他還在襁褓中的時候就直接掐死。
於是她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媽媽徹底瘋了。
而他,在一次次的夢魘中,終於把吳醫生打碎在他腦子裡的拼圖全部拼了出來,完完整整的,連當時他被燒焦的頭髮絲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是個怪物,高智商只是讓他這個怪物能夠存活在這個社會上的求生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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