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什麼東西要給他,派人這幾天就送去。晚了,他大約就出發了。”
黛玉低頭應了一聲,驀地又笑道:“二哥從來就不是走尋常路的人,他要是去太平地兒,還要嫌沒事做呢。如此也好,別人都贊他有才幹,他受了那麼多讚譽,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幹,是會紙上談兵,還是真能成事,就看這一遭了。”
劉遇笑著問她:“我倒沒料到你會說出這番話來。當真捨得?”
“自然是捨不得的,只是也輪不到我捨不得,便就是嬸孃、二嫂子捨不得,其實也沒什麼用。外放之事,自然是朝廷安排的,陛下打發他去平州,是器重他的道理。況二哥素來是有主意的人。他要是心裡認定了什麼,便一定會堅持下去的。平州縱
難,他肯定是要去的。說不定眼下,嬸孃、嫂子們想著給他送行,他心裡已經在想著到了平州該怎麼辦事了。”
她這一番話,說得劉遇笑起來:“你果然是他妹子,連他所想的都說的一點不差。平州也說不上亂,但是多年來,墨守成規,如一潭死水般,收成不好時,地方官開倉賑災,都得先讓富裕的鄉紳們撈一筆。是得有人去打破那攤子規矩了。他本來就是個自恃才幹的人,當然要卯足了勁大幹一場的。”
黛玉笑道:“做成做不成的,看二哥哥的造化了。旁人能說什麼呢?”
身在高位,還能說出“旁人能說什麼呢”這種話,也算是懂事知禮了。多少孃家人沒本事的,還得想法子給他們撈點好處,林徹那麼個才名在外的,到了平州,做得好了別人只當他應當的,做得不好了,更別說要被怎麼擠兌,這其中的道理黛玉不會不知,甚至劉遇自己也是心裡咯噔了下,想了半天才沒給表兄說情。誰知妻子竟真的理解了這當中的彎彎繞繞的,還把林徹的心思也猜到了,可算的上是通透明淨了。
“今兒個你先吃點墊肚子,晚上等我回來,咱們燒鍋子吃。”他琢磨著今兒個的公事,還留的出空兒,便笑著囑咐了聲,“若我忽然又多了別的事回不來,再打發人來跟你說。”
黛玉應了聲:“是。”
她在叔叔嬸嬸家住著的時候,便常常和姐姐、嫂嫂們一起燒鍋子吃,一家人湊在一桌上,鍋裡熱氣騰騰,屋裡熱熱鬧鬧的,說不出的暖和安逸。到了宮裡,規矩多,一桌上吃飯也得分伺候的和坐著的,遠沒有那麼簡單。如今聽說劉遇要回來吃飯,也沒多想,吩咐人備好菜蔬和牛羊肉,又從上午起便熬著湯,等著晚上燒鍋子罷了。
其實林徹的事兒,做妹妹的怎麼可能不擔心?但是說白了,林徹是個有主意的人,這事兒也輪不到她開口,若是開口了,一是無用,二是輕視了林徹,他反而要生氣。
有些人生來就是想在最湍急的河流裡逆行的,你想讓他搭順風的帆,他還要覺得無趣呢。
劉遇名下的地產、莊鋪比他幾個皇叔們都多,他又不管這些,整個上午黛玉都在安排下人們年終的賞錢,又對過了帳,好容易才歇口氣,吃上兩口飯,下午又得去坤寧宮皇后跟前應答。紫鵑給她捶著背,勸她中午小憩一會兒,她搖頭道:“不了,睡不夠被叫醒來,反而更難受。你說當年,鳳丫頭一個人管那麼多事,怎麼還精神奕奕的?”
紫鵑笑道:“一是她天生就愛弄權,管家掌事的覺得高興,二來麼,她也是個好強的人,興許心裡頭也覺得苦呢,只是不肯表露出來罷了。”鳳姐的結局可不好,紫鵑想起她當年在榮國府說一不二的樣子,也難免覺得心酸。但是榮國府抄家是皇上下的旨,她當然不會蠢到在宮裡說那家的人可惜,只是笑道,“只是這時節忙些罷了。”
何況,打點夫君的家產,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也是劉遇放心、敬重妻子,才全權交給黛玉,別人知道了,也只有羨慕的份兒,若是抱怨這個,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