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那個黃梨木架子裡上的小紫檀箱子,裡頭放著林姑爺當年下聘的禮兒,自敏兒出門,我仔仔細細地收了這幾十年,正好你林姑娘在,讓她瞧瞧她家的東西。”
鳳姐笑道:“林妹妹好好的,怎麼想起看這些來了。”倒是不免和賈母懷著同樣的心思,以為黛玉是來要那些東西的,心裡暗道:“那林太太果真是個有手段的,林妹妹素來清高,竟也被說動了來。”便問道:“當年那些東西,我也只聽說過,見都不曾見過呢,老祖宗也讓我開開眼界。”
賈母對鴛鴦道:“你去看著他們,別毛手毛腳的,要是碰哪兒摔哪兒了,可是大事。”鴛鴦腦子裡過了一圈,仍有些忐忑,她伺候賈母年頭久,老太太的心思也多少能猜出得些,只知道今兒個怕是要有大簍子,也不敢怠慢,急匆匆就往外走了。
“小心著些,平兒跟去,幫著鴛鴦看著點。”鳳姐跟在後頭吩咐了一聲,衝平兒使了個眼色,平兒立時心領神會,跟上了鴛鴦。
鳳姐見黛玉低頭不語,賈母臉色也不好,湊笑道:“說起來,都有些什麼寶貝呢,我也只聽人說過,當年林姑父為了娶姑母,是把家傳的東西都押上了,卻也只聽個大概。”
“他林家五世列侯,當年也是十分富貴,那些聘禮不說價值幾何,單說那份心意就十分難得了。”賈母記性奇好,雖已過去三四十年,卻依然可以細細數來,“有一冊顏真卿的字帖,一幅李伯識的工筆,兩串翡翠葡萄,九對玉如意,還有黃金瑪瑙的石榴果兒……”
鳳姐奇道:“乖乖,今兒個也是要見世面了。”一面又想林家的富貴,又恨林海去時,林滹一家子借永寧王之勢把持著他家的家產,叫人插手不得。
“這還不算完呢。”賈母道。
鳳姐越發驚奇:“還有?”
“還有一尊御賜的,武曲鼎。”賈母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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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幾乎立時聽出了賈母語氣不對,只是不解發生了何事,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黛玉, 想從她表情裡看出點什麼,卻見黛玉一臉泰然, 察覺到她的視線後甚至毫無怯意地對視過來, 眼神竟帶了四分怨六分憐。她心下更是驚惑,賈母刻意加重音調的“武曲鼎”三個字, 腦子裡一激靈,似乎知道數月前發現的那尊賈母庫房中沒有記錄在冊、連鴛鴦也說不出名兒的珍奇美玉是什麼了。
她其實也不是頭一次拿老太太庫房裡的東西當去週轉了——家裡的進項攏共就這麼點兒, 花錢的幾位主兒卻都不算賬的, 賈母和王夫人都攥著自己的私房不吭聲, 由她來做盡惡人、精打細算,不是沒從這榮府當家的名頭裡賺上幾筆,但也為了排場體面、討老太太歡心賠進去些嫁妝, 她不肯吃虧,攛掇著賈璉去央鴛鴦, 也是有她自己的考慮。賈璉這人,渾起來, 連屋裡人的前都要吞的, 當她自己的東西,最後就是往狗嘴裡扔包子,索性讓他知道事情利害,就是追債,也是鴛鴦追著, 他不敢不填上。從前幾樣都做的滴水不漏,有了銀子就贖回來繼續擺著,或就算一時手頭緊,鴛鴦也心裡有數,知道哪些東西是無關緊要的人送來的,老太太也不過瞄過一眼沒什麼印象,拖久些時日也無妨,倒也沒出過差錯。因那尊玉雖成色極好,老太太平日裡也沒提過,鴛鴦翻遍了冊子也沒找到,他們只當同那些無關緊要的一樣,也緩了幾月,甚至想過便是拿不回來,應當也沒關係。難道竟就是傳言中御賜的武曲鼎?
思及此,已然入了冬的季節,她竟也能叫冷汗打溼了衣衫,心裡轉了幾圈,不知要如何圓才好,又恨自己先頭還讓平兒去請王夫人——這樣的事,老太太興許好面兒並不張揚,可若是叫旁人知道了……饒是她一向聰慧,如今也不知要怎麼交代了。
這廂鳳姐還在想法子,那頭鴛鴦已經領著兩個人把箱子抬來了,也是滿臉是汗,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