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嬸子。
“你大哥要回來了。”宋氏道,“阿徹不服氣,說他在家裡天天陪著你,你心裡還是最偏心大哥,叫我不要告訴你。”
黛玉嗔怪道:“二哥哪裡天天在家?我都多少天沒見著他影子,差點要懷疑他是不是不住在家裡了。大哥果真要回來,大嫂子該高興些,不用成日提心吊膽了。”她話說到一半,自己就覺得不對,雖然林家兄弟們在朝堂上是做什麼的沒有興趣去打探,但也知道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二哥突然的忙碌已經是某種徵兆了,大哥的回京則更是象徵著風雨欲來,韻婉只怕會比他在外時更擔心。她嘆了口氣,問道:“大哥難得回來,大嫂子想必又要忙前忙後了,她身子那樣重,可不能操勞,我看看她去。”
“我也這麼說,讓馥丫頭去搭把手吧。”宋氏道,“徵兒一向不喜人垂頭喪氣的模樣,回來見了馥丫頭,不定要說她什麼。馥丫頭自幼是充男兒教養的,徵兒同她打小一塊兒打架生事,說話一向沒什麼顧忌。只是如今可不同從前了,我看著馥丫頭都不敢多說重話,她現在什麼心思都沒有,再受刺激了,只怕她要想歪了,覺得阿徵是嫌棄她。”
這種瞻前顧後的心態,黛玉自己也常有,她心有餘悸地道:“可不是,總覺得遭厭煩了,全無自己的容身之所,我覺得自己寄人籬下時,也常這麼想。”她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這麼胡思亂想了。她一個半道而來的侄女兒都有了歸屬感,馥姐生在這裡長在這裡,竟因為一次失敗的婚姻就開始患得患失,思及此,她不禁說了氣話:“要是能一輩子不嫁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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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說女孩兒家苦呢,日子過得如何,全看孃家夫家人有沒有良心。”宋氏偷偷抹了把眼淚,“我把馥丫頭接回來,也是想著我們兩口子身子還算康健,你幾個哥哥的人品,你也知道的,斷不會委屈了馥丫頭——只是也忍不住想著,要是我們都閉了眼,將來小輩兒們是供養她還是敷衍她,甚至欺負她,誰說得準呢?我孃家父親對我不可謂不疼愛了,但為著藕舫園給我做嫁妝的事兒,繼母同弟弟不曉得和他鬧了多久,倘我沒嫁給你叔叔,就一直待在孃家······”
黛玉自知失言,聽到嬸孃的解釋,亦有諸多感慨。她原先不明白叔叔嬸孃為何還想著再給馥姐尋一門親事,以為他們是被雲家氣到了,想爭口氣,原來還有這一層的緣故。宋氏說的這些,她實也感同身受。賈敏在孃家時,外祖父、外祖母待她真真如掌上明珠,連帶著她這個外孫女兒也一併疼愛非常,舅媽提起來,都又嫉又羨的,可若是外祖母沒了,她還在賈家的話,兩個舅舅還能待她如初?他們自己親生的女兒尚不算十分如意呢。一代管一代,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子孫後代同自己一條心。如今京裡這些出了名的敗家的紈絝子弟,往上數三代,哪家不是昔日鼎鼎大名的英雄豪傑是以林滹、宋氏,也不敢斷言自家將來承家的子孫定是個好的,只是孃家都靠不住了,夫家就更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誰都不知道是吉是兇了。兩個侄女兒都是當親女兒疼的,想到她們的將來,夫妻倆就頭疼得直掉頭髮。
倒是要黛玉反過來安慰她:“我們生在富貴人家,已經比尋常女孩兒幸運得多了,看茜雪,受了那樣的委屈,爹媽雖疼她,還是要出來做丫頭伺候人。比茜雪更可憐的還有呢。”
“要不人都是矛盾的呢,我打從心裡覺得錢老爺子不容易,把一輩子的心血傳授給孫女兒,這樣的魄力,實在難得。若錢姑娘真成了神醫,懸壺濟世,青史留名,便是一輩子不成親也值了。但是又覺得錢太太擔心得有道理,世上學醫的這麼多,有幾個能脫穎而出的?更不提女孩兒要比男子難上百倍千倍了。若因為這個耽誤了青春年歲,她又沒個爹爹兄弟的幫持,便是能開個醫館餬口,也多的是人能欺負她。更不提老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