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告訴她,他是真的對功名利祿牴觸得很,這輩子不可能踏足的。若是家裡還是舊時的光景,倒也罷了,現在家裡這情形,他就是回來了,坐山吃空,又哪裡有老本給他吃?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做何營生?還有寶釵,她雖一向乖巧懂事,可也是個心氣高的,能忍受一個碌碌無為的丈夫嗎?
賈政見她無話可說,嘆了口氣,道:“你一個做母親的,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都不能接受,就不必勉強別人了。寶玉自然是要找的,但家裡如今也撐不起多少人力物力去找了。當初竭盡全力找那塊玉,不也無功而返麼?我琢磨著,興許寶玉真的有些緣法,借咱們家來世間走一遭罷了。”
一直到放榜,寶玉還是沒有訊息。王夫人一直懷抱的“他只是跟家裡人慪氣,不想考試做官,等氣消了就會回來”的希望也破滅了,守城的衛兵、京裡的客棧、能住人的破廟田舍,甚至蔣玉菡襲人兩口子家,他們能問的都問過,可是天下這麼大,要找一個一心離開的人,哪兒那麼容易呢?寶釵也不知是死心還是豁達了,如今也看不出什麼情緒,還讓屋裡的人要是不想守的,儘可早日離去,別耽誤了前程。玉釧兒原就因她姐姐的事,對寶玉心裡有怨,只是天性純良,知道感恩,不是那種會卷著主人家財產跑路的下人,賈政點名道姓要她給寶玉做小,她媽媽又勸,說寶二爺將來會有大出息,她不忍叫媽媽失望,才跟了寶玉。寶玉因金釧兒的事,對她一向歉疚,並不曾做什麼,她還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寶釵又開了口,她也心知自己在寶釵房裡並不得人心,便含淚辭別了。王夫人還記掛著她姐姐的事,也沒有攔她,叫她拿上這些年攢下的體己,出去配人了。
只剩下寶釵帶著鶯兒,聽聞賈蘭中了進士,興許只是為了迷惑她們,可那些文章確實是好的,倘若他去考了,名次說不準比賈蘭、比林徥都要高呢。
可惜沒有如果了,她的丈夫明明天生就是讀書的料,卻當真一點興趣都沒有。倘若賈家還在,他做過富貴閒人也罷了,賈家沒了,他便情願去外頭做一個閒雲野鶴,也不按著母親、妻子殷殷期盼的路子走。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是後悔還是失望好,只能道:“岫煙嫂子來過了嗎?”
“沒呢,奶奶找蝌二奶奶有事嗎?”鶯兒問道。
“還能有什麼事?”寶釵嘆了口氣,“我現在還能指望誰?真跟著蘭哥兒討生活嗎?還嫌自己不夠嫌的呢。倒不如去問問,如今還有什麼生意好做,幫著媽媽盤個鋪子,繼續做生意罷了。雖說老掌櫃們都不在了,自己幹活養自己,也好過拿人家的手短。”
邢岫煙本是邢夫人的侄女, 實在過不下去了, 隨父母上京來投奔姑姑, 也過了幾年寄人籬下的生活,邢夫人又是個極摳門吝嗇的, 把她的月錢都扣下,她和迎春兩個人用一份月錢過活,困難的時候只能去當自己的冬衣。只是幸好來了京裡, 叫薛姨媽看上了,說給了薛蝌。如今夫妻二人守著大不如從前的生意, 踏踏實實地過自己的小日子,比起當年榮國府裡其他風風光光的姑娘奶奶們,竟是她過得更自在些。只是一來她姑姑邢夫人實在招人厭棄,她雖知賈府眾人並不會因此輕視她,也不敢常過來, 怕自己不招人待見, 二來當年大觀園的姐妹們如今四散在他處,來了也只見物是人非,觸景生情, 不如不來。不過賈蘭高中,到底是件大喜事, 不來道賀,於禮不合。故而她也跟著薛蝌來賀, 不過湊個數兒, 再一抬頭, 便見寶釵進來了。
之前寶玉不見的時候,薛姨媽便傷心欲絕,幾欲昏厥,多是為女兒擔心擔的。薛家當年也是頂頂大富大貴的人家,薛姨媽這一支又是宗家,更是分得了大半家財,可惜為了給薛蟠翻案,變賣商鋪散盡千金也無濟於事,薛姨媽亦覺得愧對女兒,只留了自己養老的錢,剩下的體己都在寶釵出嫁的時候塞給她了,誰知後來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