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親眼見著造反的下人可是太多了,鴛鴦當年就不聽話,不肯從了賈赦,如今死了,只怕心思更多。上一個不信陰司報應的王熙鳳最後是什麼結局?更別說趙姨娘的慘狀就在眼前了。邢夫人一時也著了急,病急亂投醫,請了兩個佛像在屋裡拜。這可更坐實了心虛,連尤氏都聽說了,佩鳳、偕鸞這兩個年輕姨娘如今也跟著尤氏住在西府,悄聲地議論,尤氏忙道:“咱們眼下依靠著二太太過活,可不敢議論他們家的人。”
佩鳳笑道:“奶奶也太小心了。倘若二太太不想讓人知道這事兒,也傳不到我們這兒來。”
邢夫人同王夫人的不對付,那可是不需要旁人挑撥就明瞭的事。但她們說是依附著榮府二房,其實依附的是唯一沒犯事兒的賈政,賈政這個人,說他迂腐也好,說他純良也罷,倒確實不會因為妻子的傾向就對大嫂子怎麼樣的。所以尤氏也看得出來,這風言風語的,必然不是平白無故傳出來的,所謂的鴛鴦託夢,想來也是無稽之談,當年鴛鴦和寶釵的關係也就那樣,怎麼託夢就託到寶釵那兒去了?和她關係更好的平兒如今可被扶正了,她找平兒訴苦,不是更方便些?只是尤氏心裡雖明鏡似的,卻是一個字也不敢說的。邢、王二夫人鬥法,本就沒有她插嘴的餘地,當年賈珍還在家的時候,她都不敢和兩位太太說什麼,鳳姐都能找上他們家直接指著她的鼻子罵她老孃和妹妹,如今賈珍被流放,就更沒有她說話的份兒了。
寶釵這主意雖然簡單,卻是立竿見影。不多時,闔府上下都聽聞了鴛鴦還魂的事兒,都等著看這一出好戲,更沒人敢去伺候邢夫人了。王夫人也體恤下人,道:“之前那一通亂,現在還留在家裡的,都是老實忠心的,何苦為難人家。難道要把他們也逼走為寇不成?”邢夫人雖然恨她,但連自己的陪房王善保家的都躲得遠遠的了,她還能說什麼?天氣又冷,她又這個年紀,又有心事,吃不好睡不好的,沒幾天就病倒了。
邢夫人這一病, 底下人也不肯用心服侍, 加上現在賈家也請不得太醫,庫房裡的藥材更是被惡僕、賊寇打劫一通,賈政雖命盡力醫治, 可奴僕們誰肯去服侍?互相推脫罷了。邢夫人又夜夜噩夢,沒幾天便藥石無醫,不省人事。
寶釵也是頭一回做這樣的事,雖然沒有親自動手,可是心裡還是惴惴不安的,想道:“平兒說得一點不錯,鳳丫頭那會兒看著風光, 背地裡動了多少心思、揹著多大的擔子, 也沒人看得到。這麼多張嘴吃飯, 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要是沒點算計, 早就撐不下去了。”又苦笑著想, “甭管鳳姐最後結果如何, 起碼她當家的時候, 確實是風風光光的二奶奶。那時候家裡的光景多好, 哪像現在, 過得連普通人家都不如了,就剩這三倆忠僕,也叫我一聲二奶奶呢,我自己都羞得應。”她一向溫婉端莊, 長輩們都以為她無慾無求,實則心裡還是有些念想的,可惜攤上那麼個兄長,什麼都毀了。甚至嫁給寶玉,都是母親和姨媽籌劃許久、費盡心思的結果。只是如今見寶玉走了正途,她也鬆了口氣,發現賈母當初偏疼寶玉也是不無道理的,除了他長得像已過世的老國公外,資質確實非同常人,才看了幾天的書,問答起來已經十分像樣,連賈政這樣嚴厲的,也時常欣慰不已。寶釵也指著他一舉高中,封妻廕子了。
正巧鶯兒來說茶湯煮好了,寶釵便端了一碗,先送去給寶玉。如今家裡是燒不起官煤了,好在還有不少老舊傢俱,那些賊子們搬不走,值錢的好木頭賣了些換銀兩度日,還有些賣不掉的,也只能劈了做柴燒炭了。那爐子放在屋裡委實嗆人,寶玉從來嬌生慣養的,身子一向不好,寶釵怕影響他溫書,特特的把爐子放到了廊下,寒冬臘月的,鶯兒和麝月頂著風燒東西,也實在辛苦。若是擱從前,寶玉少不得要心疼,噓寒問暖的,如今待丫頭們卻比從前更客氣溫文了些,但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