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文善苦笑道:“全天下除了你林二郎,沒人覺得那事簡單。犬子也準備著明年的大考呢,只是他沒有林三郎的好運氣,能有你的指導。”
照理說這句話後面就該跟著“並不是什麼大事”之類的,然後林徹該大方地提出來也可以稍稍指點一下他兒子。不過林徹顯然沒有客氣的意思,倒讓鬱文善鬆了一口氣——林二郎名聲雖響,但有不少是為了太上皇的名聲所加上去的,就算是真的,那也是用在寫詩作賦上的,他的八股文章也不能說一定文思泉湧,就算是真的,客氣性的一兩句的指導也改變不了什麼,能少欠一份人情倒也是好的。
林徹看在眼裡,倒是笑了笑:“大嫂子還記得鬱夫人,可惜沒法子再見一面了。原先該她去貴府上拜訪的,但鬱大奶奶她也不認識近日她自己還有些許不便。”
提及亡妻,鬱文善也是一頭忙亂:“賢侄有所不知,我遷至京城,按理也該拜訪舊友,結交新朋,然內子早逝,兒媳也不善交際,就連女兒都嫁的遠,幫不上忙——倒是貴府上有福氣,不說令妹就嫁在京裡,好像又多了位族姬?”
“舍妹還在孝裡。說實話,為了要不要給三伯父守孝,我們也猶豫了大半個月,論理該守的,但是蔡相說既出了三服了,不必守那麼久,晉陽也離不得大哥,實話說,還存了些私心,舍弟已經為了明年的大考準備了太多了,讓他拖個三年,只怕不是身子垮了,就是心先塌了。”
蔡相說的是內閣首輔、文華閣大學士、吏部尚書蔡客行,說起來還是鬱文善的座師,林徹此時提起他,自然是不願意多說明珠族姬的事兒,鬱文善心領神會:“自我三十一年前入仕,也有三十一年沒能見著蔡相了。”
“三十一年前蔡相是鬱大人的座師罷,鬱大人理當拜會他府上的。”
“慚愧,慚愧,蔡相公務繁忙,我登門過兩回,俱沒見著大人。”
“蔡相五日後方有休沐。”林徹笑道,“那時節,離他孫兒的生日也不遠了。”
鬱文善登時喜出望外:“多謝賢侄提點,這可真是——”又想起自己尚未去林府拜訪,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林大人哪日有空,我此番從淮安來,頗是帶了些當地好茶,人說淮揚淮揚,口味應當差不離。”
“淮安好地方呀,漕運總督府不就設在淮安楚州?是個富足地方。”林徹笑道,見鬱文善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忙擺了擺手,“我可不是惦記鬱大人什麼,鬱大人從清水衙門上來的,我也知曉的,再者說,如今風頭緊,我可不敢頂風頭。鬱大人就是去拜訪蔡相,賀禮也該斟酌著送呢。是說這漕運總督府裡有一位王大人,名叫王寶鳳,是九省統制王子騰王大人的堂侄子,不知道鬱大人認識不認識?”
鬱文善道:“賢侄有所不知,漕運總督府管著四府三州的漕運,雖我確任一方地方官兒,但管不著他們,交集不多的。不過王大人我當然是見過的,賢侄也知道,我同貴府上大奶奶系同鄉,也是頭一回到蘇地去,聽到什麼‘四大家族’,什麼‘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江南王’,可是唬了一跳呢。賢侄怎地突然提起他來?”
“也沒什麼,”林徹冷笑著想,怎的漕運衙門就和當地知府知州無甚聯絡,林海的鹽務衙門就非得受金陵等管轄?原來說話做主的還是那些人,他們真把江南當自己的地兒,能稱王稱霸了?“這位王大人,是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應嘉的女婿,我們今年回老家祭祖,同他們家鬧過不痛快。”
這世上恐怕少有像林徹這樣直說和別家有不痛快的,非他心直口快,實是在借方才的人情,請鬱文善做個選擇罷了。
好在鬱文善本來也和王寶鳳沒什麼交情——那王寶鳳同王子騰的關係,只怕比林海跟林徹他們的還要遠幾分,為了攀關係,連父母給的名字都能改,張口閉口就要說聲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