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她走了。”她被王夫人這麼一說,回屋看到襲人照舊忙裡忙外的,也有些內疚,對她道:“你守了幾天的夜了,也該歇一歇。有什麼事,讓小丫頭們做也無妨。”
襲人笑道:“要是咱們家二爺肯讓別人服侍,我們也不必這麼辛苦了。”
寶釵看她手上的針線活計,嘆了口氣,接過來道:“都什麼時候了,寶玉還是這個樣子呢,這些脾氣也好改改了,往後哪兒還有那麼些人慣著他呢。”
“再怎麼說,我們幾個都還在,寶玉也不像別的公子哥兒那般的花天酒地的,就吃穿上講究講究,又能花多少呢?大不了我們多做做,還省了針線上的人的事兒呢。”襲人也沒聽出寶釵的言下之意來,反而笑道,“奶奶還記不記得,早幾年你們都還小的時候,就幫著我給寶玉做過針線,那時候我就想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奶奶這樣賢良淑德的,果真現在就嫁給寶玉了。”
寶釵笑了笑:“陳年舊事,提起來做什麼?當時你還抱怨林姑娘在家裡的時候不做女紅,別人也不敢使喚她做呢。如今再看看呢,別說‘使喚’了,想請她來家裡都請不動了。”
襲人想起那時候,也覺得恍若隔世一般,曾幾何時,也不只是她,這家裡誰不是暗地裡甚至當著面比較寶釵和黛玉的?都是表小姐,都在家裡住過,都是一樣的才貌出眾,只有性子不同罷了。那時候說起來,都是寶釵性子寬厚、出手大方,不像黛玉為人計較、不好相處,若是要選寶二奶奶,那還是寶釵更為合適。誰知這才幾年,怕是連賈母都不敢提曾經有過那樣的心思了。
寶釵心裡卻清楚得很,歸根結底,林家是書香門第,林海是前朝的探花,他的兄弟也是讀書人,黛玉被叔叔家接去,又成了清貴文人家的千金小姐。而她是商人之女,親戚們也都是行商的,是以薛姨媽才會想方設法地住在賈家不走,為了就是開闊她的眼界,同勳貴做官的人家交際。小的時候看不出差別來,等到了說親的時候,可就是不同了。林家就是一時沒落了,也可靠子弟們考試升上去,薛家若是沒錢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她既然想清楚了,就更盼著寶玉上進了,遂問:“寶玉今日唸書了嗎?”
襲人聽她這麼一問,也嘆了口氣,道:“今兒個寶玉在老太太那兒待了一天,才剛回來,我看他挺累的,也不敢催他。再說,老爺也在老太太那兒呢,興許問過他的功課了?”
“讀書的事,哪兒能這麼的呢?”寶釵說罷,起身道,“我去問問他。”
寶玉正仰面躺在床上,盯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見到寶釵進來,便問了一聲:“你回來了?姨媽家是出了什麼事?我在老太太那兒聽了一耳朵,說是薛大嫂子沒了?”
寶釵嘆了口氣,道:“你別提了,自打這個嫂子進了門,我媽媽和香菱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今天差點折騰得命都沒了,也是老天開眼,最後反把她收走了。雖然麻煩了些,要我說句狠心的話,沒了這個媳婦,我媽媽還能多活幾年。”又問,“你在老太太那兒一切都好?老太太今天吃了什麼藥?你用過飯了沒有?今天唸書念得如何?老爺罵你沒有?”
寶玉聽到說香菱連命都快沒了,一時也有些情急,寶釵卻立時把話挪開,問起旁的事來,他有心再問問香菱的情況,卻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問大舅子的妾室十分不妥當,便含糊著回答了寶釵的話,心思依舊悠悠
轉轉的,並不在意寶釵到底在說什麼。
寶釵本來忙碌了一天,身心俱疲,指望著寶玉上進,給自己一絲安慰,忙也值得的,怎料回來一看,寶玉還是那飄忽不定的性子,她說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似的。本來今天提到薛蟠、黛玉來,她就有不少委屈,一時間許多滋味湧上心頭,想道:“我這一天天的,到底在忙些什麼?又能指望誰呢?”縱使再沉穩的性子,到了這時節也控制不住,